第二百九十四章 黄昏无恋
第二百九十四章 黄昏无恋 (第2/2页)伊芙琳轻声说道:
“阿尔伯特,你该免去那些担忧,你该做的,是今夜高兴的休息。”
阿尔伯特举起杯子,伊芙琳也举起杯子,贾巴尔默默在角落放着碟片,那是以撒罗的民谣。
“你说的对。今晚是该好好庆祝,我打败了星座,我和闻夕树,打败了星座。无论如何,这是地堡人历史的里程碑了。”
阿尔伯特高兴的饮尽杯中之酒。
伊芙琳忽然说道:
“阿尔伯特,我很害怕你会忽然离开。”
“以前我觉得你是战无不胜的,因为你和老金……一直都走在我前头,你们的背影,像是两座无法逾越,却又让人觉得安全的山。”
“但老金走后,我开始陷入恐慌。”
“你能承诺我,永远的……做一个活着的地堡传奇么?”
“或者,你能适当的,去做一些容易一点的事情么?”
阿尔伯特终于察觉到了,老朋友伊芙琳今晚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对。
“我的女神,你可是操控情绪的高手,但今晚的你,似乎有些小小的忧伤。”
伊芙琳自嘲:
“当情绪可以随意把控,我有时候都忘记了,我是在扮演自己,还是在当我自己。”
“阿尔伯特,我老了,你也知道,老人是活在回忆里的。我很害怕回忆里的人,一个个消失。”
“尤其是你,阿尔伯特。”
她的眼神变得有些迷茫,带着些微的软弱。这一刻,伊芙琳像是一个弱小的女孩。
阿尔伯特答非所问:
“是的,回忆总是给我力量。我也是一个活在过去的人。”
这句话让伊芙琳低下头:
“过去的人,还在束缚你么?”
她说的很小声很小声。
阿尔伯特的五感,自然听得清楚,同时也察觉到了那种情绪。
“过去的人,那不叫束缚,她们已经完成了她们的使命,为我指明了人生的道路。”
“她们从未束缚我,我只是在做我想做的事情。”
伊芙琳沉默了一会儿后,最终决定把话说明白些:
“在地堡里,其实不缺有故事的人,大家的故事,大多都是同一种色彩。”
“但人生就是缝缝补补,地堡里有太多这样的故事,他们失去了爬戮塔的至爱,但生活总是要继续的……”
“再后来,他们还会认识新的至爱。”
“过去的人过去了之后,也还会有人朝你走来的。”
阿尔伯特知道伊芙琳这一刻的心意,在人生的这个年纪里,听到这样的话,他其实该高兴。
但他拒绝了。
“我和他们不一样。我的道路太漫长了,我期待同行者,却又不能停下脚步去等谁。”
伊芙琳也听明白了,她用微笑掩饰情绪:
“所以,在那条道路走通之前……没有任何人可以让你驻足么,哪怕片刻?”
阿尔伯特坚定点头:
“是的,没有任何人。”
伊芙琳的眼里有光,看着阿尔伯特说道:
“如果是你曾经爱过的女孩子呢?”
“这些年,你每次见面都不吝啬赞美,但我知道,我始终无法走进你和老金的心里。”
“我并不是什么万人迷,至少我最欣赏的两个男人,好像都不怎么喜欢我。”
“是因为……有无可替代的人么?”
阿尔伯特摇头,带着温和的笑容:
“不不不,伊芙琳,我的女神,你当然是漂亮的”
“我想,如果我的亡妻还活着,保不齐见了你,都会自卑。”
“她和你没得比,但她让我知道,这个世界是值得我们去热爱的。”
阿尔伯特又要了一杯酒,他沉默了好一阵子后才说道:
“我的人生里,仅有的一段美好岁月,是她带来的。”
“她的死亡,让我一心想要复仇。”
“而你知道么,这么多年过去后……其实我可能已经不爱她了。哈哈哈哈……”
伊芙琳微微动容,因为这赫然是一句真话。
阿尔伯特笑道:
“我自然还记得她,也记得种种过往,但回忆了数十年后,一切都淡了,比水还淡,比空气还要轻。”
“大概是我那个混蛋父亲的基因?倘若她和你出现在我面前,问谁能更打动我,我猜我会选更漂亮的你。”
“但你知道么……爱情虽然淡去了,可那些过往的记忆,也不再让我这年迈的身体有任何悸动——”
“可有一种东西,竟然一点没有变弱。反而越来越……越来越强烈。”
“仇恨。”
凝视着暖黄色的酒液,阿尔伯特眼里仿佛有火焰:
“六十年来,我目睹了无数破碎的家庭,我目睹了无数人被迫爬塔的无奈,我是一个在教堂里心碎的丈夫,但进入地堡的那群人里谁又不是?”
“地堡固然越来越好,在老金的带领下蒸蒸日上,但那些破碎从未停止。哪怕到现在,你也能经常听到底层人民的哀嚎。”
“是啊,人生缝缝补补,死掉了曾经的爱人,再去找下一个就好了。”
“可凭什么他们要这么死掉呢?凭什么大家要接受这样的命运呢?”
“我的仇恨早已不再是当初失去妻子和恩人的仇恨,而是我所热爱的这个世界被怪物们毁灭的仇恨。”
“所有来自地堡的悲鸣,都在强化这股仇恨。我们所有的努力,也都在提醒我不要忘记这股仇恨。”
“我的人生只有一个目的,杀穿戮塔,然后前往三塔战场,将所有末日的怪物杀个干净。”
他是这笑着,用温和的语气说出这些话的,没有一丝的凌厉。
但他表达出的意思,又是如此的锋利。
伊芙琳怔住,许久后,她终于接受了这个说法:
“是我狭隘了,阿尔伯特。看来,我也该重新开始爬欲塔了?”
阿尔伯特严肃起来:
“这是你的意愿么?伊芙琳,我需要一个能够如我指引荀回一般,去指引镜子的人。”
“但我知道,很多年前,你就不再涉足欲塔了。”
“如果你能重新攀登欲塔,我会很高兴,但……你不必如我一样,去做过于困难的事情。”
“无论如何,你是我的好友,我尊重你的选择。”
伊芙琳说道:
“你就当……这是我告白被拒绝后的,破罐子破摔吧。”
她举起酒杯,用微笑看着阿尔伯特。
阿尔伯特碰杯回应:
“我很想知道,你当初为什么不愿意再爬欲塔。”
伊芙琳内心叹惋,这个老头真的……一心只有三塔啊。
但她也很快振作起来,开始聊起正事:
“这或许涉及到了双鱼座。”
“一个极其善于玩弄时间的……孩子。嗯,我猜是孩子。”
“崩坏者就是她的手笔。我爬到九十一层后,遇到了一个对我而言,很难对抗的组织。”
“如果端掉这个组织,我或许就能……根源上消灭崩坏者。”
“但我不敢去尝试,我也害怕尝试错误后,带来的崩坏结果。”
“我羡慕你,阿尔伯特,你能够正面打败星座,但对于我们这些资质平庸的人来说,他们依旧是不可撼动的存在。”
“不过,总归你给了我勇气,我想去试试。”
这一刻,伊芙琳是真的下定了决心。
她很想阿尔伯特驻足,大家在地堡里,用比较温和的方式生活,尽可能安全的活着。
但阿尔伯特拒绝了,且这样的拒绝理由,竟是连伊芙琳自身都是认可的。
是啊,为什么要缝缝补补,为什么人生不能没有破碎呢?
所以,她也做了一个决定。
如果无法阻止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开自己……
那便和他们一样,有着同样赴死对抗生活的勇气。
若是成功了,便可以为地堡做出贡献。
若是失败了……至少走在了他们的前面,再也不担心会失去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