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0章 多事之秋(万字大章)
第460章 多事之秋(万字大章) (第1/2页)“杀!杀!杀!”
十月中旬,在刘继隆派兵护送杨公庆返回洛阳的同时,淮南舒州城外喊杀四起。
两万兵卒在校场上身着战袄,持枪刺杀,而校台上高骈沉着脸色,来回渡步。
“窸窸窣窣……”
高钦急匆匆走上校台,赶到高骈旁边后作揖:“阿耶,北边传来消息。”
“何事……”
高骈目光都在眼前这两万多兵卒身上,高钦见状禀告道:“宋州诸镇兵马已经南下抵达寿春,康承训如今再度拥兵七万。”
“哼!七万……”
高骈闻言轻嗤,显然十分不屑康承训那手中的七万兵马。
高钦见自家父亲如此,不免说道:“虽说河东、河北诸镇久不经战事,但七万兵马,应该也能击垮黄巢吧?”
“你是如此以为的?”高骈侧目看向高钦,不等他说话就冷哼道:
“诸镇兵马,稍有勇力的,无非就是河南及河东诸镇昔年围剿王守文、庞勋、王仙芝之流精锐。”
“这些精锐被朝廷调往陇西、陇东,尽数被刘继隆全歼俘虏,剩下的不过都是不成器之辈。”
“这黄贼不知从何处学的一手兵法,虽说粗浅,但麾下将领也是经历了不少厮杀的勇将。”
“仅凭康敬辞手中临时拼凑的那七万人,如果真的能讨平黄贼,也不至于连个小小的寿春城都拿不下来了。”
高骈的话不无道理,高钦忍不住点头附和,但又说道:“这驻守寿春的贼军将领倒是不错,竟能坚守到如今。”
“听闻此人唤葛从周,倒是未曾听过有什么背景,想来只是普通百姓。”
高钦评价着葛从周,高骈闻言却平静道:“中原无英雄,使竖子成名。”
“这……”高钦不知道该怎么说,毕竟在他看来,葛从周还是不错的,而且所谓中原无英雄也有些夸大了。
至少就他对此次河淮战事的研究来看,不管是朱全忠、葛从周还是黄巢,这些人都有不错的本领。
当然,也有可能他是以自己的能力来看待这些人,而自家父亲则是以他自己的能力来看待,所以觉得这些人不行。
“阿耶,我们什么时候挥师北上庐州?”
高钦眼见自家父亲听不进去其他,只能收敛心神,询问起了正事。
对此,高骈却不紧不慢的看向校场上无边无际的两万兵卒,沉着道:“且让康敬辞再吃两场亏,随后再进军也不迟。”
“若是朝廷派人询问,便说我军正在调遣兵马,准备聚兵四万围剿黄贼。”
话音落下,他对高钦吩咐道:“传令给梁郎,从岭南抽调一万步卒北上,再从湖南继续抽调一万兵马。”
“等这两支兵马抵达,我们再出兵收复淮南。”
“只要我军收复淮南,刘继隆一定会按耐不住,届时朝廷就无力针对你我了。”
高骈说罢,高钦颔首,但接着又担心道:
“刘继隆休养民力许久,若是出兵,恐不下十万,我军……”
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担心折损自家阿耶的面子。
高骈脸色一沉,并未呵斥高钦,而是沉着道:
“刘继隆着实不好对付,但长江淮河也不是那么好渡过的。”
与刘继隆交战吃瘪太多,高骈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不是刘继隆对手。
不过依仗淮河与长江,他还是有自信和刘继隆对峙的。
在他这般想着的同时,赢得合肥保卫战的黄巢却并不好过。
虽说他俘获了不少兵马甲胄,但率兵从滁州方向吸引李克用麾下精骑的李罕之却被李克用击败退回定远,折损兵卒三千多。
加上曾元裕在濠州、泗州发力,高骈攻下舒州,斩首数千级,黄巢能指挥的兵力进一步缩水降到了四万左右。
更要命的是,葛从周已经坚守近两个月,他如果再不救援寿春,说不定葛从周就支撑不住,届时康承训就能指挥大军南下了。
到时候高骈北上、康承训南下,侧翼还有个虎视眈眈的朱温,局面不管怎么看都不利于他。
“直娘贼……”
合肥行宫内,黄巢双手扶在沙盘上,眼角抽搐,只觉得局面十分恶劣。
败走返回合肥的尚让见状,小心翼翼的作揖道:
“陛下,如今我军在合肥有兵三万,滁扬二州则兵不过万二,和州仅有三千余兵马,长江之上又有宋威麾下水师骚扰。”
“看来固守淮南已经无法成功,不如趁机突围……”
“突围?”黄巢打断尚让,看向眼前的沙盘,冷声道:
“如此局面,能否请尚相告诉朕,朕该往何处突围?”
“这……”尚让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面对康承训、朱温、高骈、宋威、曾元裕的多面包夹,他们似乎根本没了退路。
尽管身后还有桴搓山,但桴搓山可比不上泰山、大别山,想要躲入山中,要不了几天就能被唐军搜出。
想到这里,黄巢便不免感到焦虑,脾气也渐渐按耐不住了起来。
只是他不管再如何按耐不住,眼下却也不能发脾气,毕竟军心浮动,他必须想办法稳住三军。
稳住军心的办法,除了胜利,似乎没有其他了。
想到这里,黄巢目光在沙盘上来回浮动,最终将目光看向了濠、泗地区的曾元裕。
“传令,留兵五千驻守庐州,余下兵马明日拔营向濠州进军。”
“且拿这曾元裕先试试刀锋……”
黄巢话音落下,尚让及孟楷等人纷纷作揖:“臣领旨!”
随着黄巢下令,庐州地区的齐军很快调动了起来。
在齐军行动的同时,寿春城外的康承训却在为河东、河北诸镇的都将接风洗尘。
“诸位远道而来,老夫当浮一大白!”
牙帐内,康承训老当益壮,举起装满米酒的陶碗便一饮而尽。
见他如此爽快,帐内的十余名将领也纷纷绽放笑容,与他一同举酒饮尽。
此时的寿春城外,唐军营帐延绵数里,几乎将寿春城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了个遍。
营内不知从何处弄来的稻米,大锅煮沸,米香四溢。
牛羊发出叫声,但很快便被营内的兵卒解决,一块块肉被投入米粥之中。
尺许长的褐色粗布被丢入锅内,搅动两下后,锅内便隐隐发出醋味,而那粗布的颜色也渐渐变淡。
待粗布被捞出,米粥已然变了颜色,而这只是开始。
淮南之地,便是到了十月也有不少蔬菜,大把大把的蔬菜被洗干净后倒入锅内,加上指甲盖大小的一块盐晶,一锅杂烩就此而成。
四周等待的兵卒开始上前,用木碗打了满满一锅。
只是瞧着这锅大杂烩,兵卒们下意识便骂了出来。
“直娘贼!阿耶从河北跑了上千里南下,就给阿耶吃这个?!”
“昭义的马都吃的比这个好!”
“狗辈的,这是什么东西!”
营内骂声不断,很快便被人发现,传到了康承训耳边。
正在饮酒的康承训听后,慢慢收起笑容,但语气依旧和睦道:
“诸位,这河淮之地被黄贼祸害不轻,只能以肉菜米粥来供给将士,还望诸位好好安抚将士们。”
“待到收复扬州,老夫定然派人采买足够肉食,以此犒劳将士们。”
肉菜米粥,这样的食物在前线已经十分不错了,但昭义、义武及义昌等河北三镇的牙兵们却并不满意。
康承训也料到了他们会闹事,故此先礼后兵。
对于他的解释,义武军的李湘、昭义军的成麟、义昌军的王郜都纷纷颔首,表示会安抚麾下。
三人倒不是因为惧怕朝廷和康承训,而是一路南下,确实感受到了河南与淮南两道因战事而荒芜的景象。
“这黄贼霍乱河淮,某等南下路上,便要寻觅大乡采买肉食都买不到。”
“没错,这河淮着实荒败了!”
几人的话令与他们一同南下的河阳、河中等镇都将都忍不住点头。
河淮两道,昔年鼎盛时也有上千万人口,虽说经历安史之乱、淮西之乱后,人口逃亡,不如鼎盛时繁华,但也从未有如此荒败的时刻。
他们两万大军若非依靠运河,恐怕连南下的粮秣肉菜都难以凑齐。
“讨平黄贼后,这河淮也就太平了,逃荒的百姓自然会返回原籍的。”
康承训说着客套话,但实际上众人心里和明镜似的,都很清楚河淮两道没有个几十年,恐怕难以恢复到三贼霍乱前的景象了。
朝廷的钱粮主要靠河淮、江南等四道,如今河淮两道如此,恐怕朝廷衰败只是时间问题。
想到这里,不少都将都渐渐升起了别样的心思。
他们的目光不断在帐内打量,而李克用则是带着盖寓与康君立安静吃着酒肉。
待到康承训解散宴席,他们才返回了自己本部的牙帐。
刚刚回到牙帐,李克用才坐到位置上,康君立便主动说道:
“某刚刚去看了河东三镇与河北三镇兵马,看上去也不过如此。”
“刚才席间他们不少人都在张望各镇都将,想来都是在观察各镇都将才干。”
他话音落下,盖寓便坐下补充道:“朝廷两次进攻合肥被挫败,加上河淮被贼寇破坏如此,他们不起心思才奇怪。”
“此前朝廷能维持河北局面,主要是因为三镇需要依靠朝廷转运钱粮。”
“如今听闻幽州的张允伸年迈,几次重病,甚至转运粮草给朝廷,估计是为了保全其子,所以才刻意讨好朝廷。”
“张允伸若是病故,幽州必然会发生动荡,幽州动荡则河北动荡,使君不可不防。”
盖寓提醒着李克用,却发现李克用心不在焉,只得继续提醒道:“使君……”
“某知道了!”
李克用不耐烦回应着,这让盖寓与康君立快速对视后,纷纷闭上了嘴。
他们知道李克用是在烦什么,无非就是康承训等到了援军,但却并未在席上表态要进攻黄巢,使得李克用有些不太高兴。
“使君不用担心,如今黄贼已被朝廷大军多面包围,士气必然下跌。”
“若黄贼不想束手待擒,便只有主动出击。”
“哪怕康使君不愿出兵,但黄巢主动出击,康使君不愿意出兵也得出兵。”
“届时使君便可以率领我军大放光彩,为我军谋得地位。”
盖寓从今日那些牙将们的神态可以看出,他们对朝廷已经不太尊重了。
河北三镇是朝廷扼制河朔三镇的桥头堡,若是连河北三镇都不把朝廷放在眼里,那河北也就该动荡了。
河北动荡,关西的刘继隆不可能无动于衷。
若是刘继隆也趁势东进,那天下大乱的序幕也就拉开了。
盖寓能做的,便只有尽力帮助李国昌父子扩充实力,毕竟刘继隆要取河北,必然先取河东。
如今李国昌父子的实力还太弱小,除非能掌握河东、河中,以河东道之力抗衡刘继隆,不然只有败亡或投降一路。
正因如此,他有许多话想要和李克用说,但如今的李克用却根本听不进去,这让他十分无奈。
“黄贼……”
李克用冷哼,终究是少年心性的他,眼下只想用齐军的血来为王铎报仇。
不过在他念叨黄巢的时候,此刻三军牙帐内的康承训却并没有任何动静。
接下来的几日,康承训依旧率军包围寿春,而寿春城内的葛从周却仍在坚守。
寿春城的城墙,早就不知道重新夯实了多少次,城墙上的血迹根本洗刷不干净,只能随着时间推移而淡化。
城内的兵卒还有五千多,三军士气低落,每日都有都将询问葛从周:“援军何时抵达。”
面对这个问题,葛从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站在城门楼前,他眺望着夜色下的唐军营盘,嘴里发苦。
“若知如此,早该投朱三而去……”
葛从周倒是没有忘记当初朱温为他解围的事情,而他也可以感受到,齐军大概是真的不行了。
自己拖住康承训主力近两个月,结果康承训的兵马不减反增。
齐军内部是个什么情况,葛从周十分清楚,精锐兵卒死一个少一个。
如今看来,朱温才是军中具有眼光之人,竟然早早投了唐军,得了个不错的官职。
“若是事不可为,某便也降了吧……”
葛从周有些动摇,毕竟他得为城内的将士和其亲眷们考虑。
至于所谓忠义,最终化作叹气声消散空中。
“驾!驾!驾……”
忽的,夜色下有快马从东方疾驰而来,由于其人高举火把,唐军外围的塘骑很快便辨别了他的身份,将他放入营内。
“使君,濠州急报!”
突如其来的声音将康承训从兵书内容中拽出,他抬头看向帐帘:“进来吧。”
他话音落下,帐外走入将领,对康承训作揖道:“使君,濠州急报,黄贼率军二万,突袭濠州而去!”
“淮南左兵马使郭厚本与黄贼交战不利,丢失濠州,逃遁淮上。”
“增使君得知濠州丢失,当即改道往濠州而去,并派兵请援。”
康承训眼睛朦胧,好不容易看清来人是王宴权,结果不等他反应过来,就听说了郭厚本交战不利,丢失濠州的消息。
“混账!!”
郭厚本是淮南系的将领,按理来说他应该熟悉淮南地形,结果竟然被黄巢打了个突袭,还丢失了濠州。
想到这里,康承训便已经想到了朝廷得知此事后,将会如何看待他。
原本还想着养寇自重的他,眼下只能沉声下令:“传令,留兵昭义、义昌、河阳、河中四镇兵马包围寿春,余下兵马明日辰时拔营拿下,收复庐州!”
康承训自然不可能被黄巢牵着鼻子走,他既然决定了要主动进攻黄巢,那就不可能让舒州的高骈分功。
先拿下庐州,隔绝黄巢与高骈交战的可能,然后再逐步缩小包围圈,最后拿下黄巢。
“末将领命!”
王宴权连忙应下,随后开始派兵传令三军。
得到消息后,除继续留守包围寿春的四镇兵马外,其它诸镇兵马纷纷开始准备明日的拔营。
好在营中除了五万兵马,还有十万民夫可以驱使,不然他们还得连夜去抓民夫。
翌日辰时,康承训点齐兵马开始南下,而与此同时的曾元裕也在前往濠州钟离的路上,遭遇了黄巢所部。
两军在招义县西十余里交锋,曾元裕仅骑兵五百,步卒七千,而黄巢所率兵马二万余。
双方交锋三场,曾元裕始终无法击败黄巢,反而死伤不少,只得退兵招义,坚守城池,同时向朱温派去快马,要求其出兵驰援。
招义距离高邮不过二百里,康承训的消息还未传回,曾元裕的快马便抵达了高邮。
“直娘贼,这黄二郎还真的怎么都打不死!”
高邮县衙内,得知黄巢击败郭厚本与曾元裕,朱温不由咋舌。
朱存站在他身旁,将曾元裕手书看了个大概,随后便询问道:“三郎,我们要出兵吗?”
“出兵?”朱温嘿嘿一笑,将手书揉作一团,丢在案上。
“我军刚刚招募不少新卒,甲胄不全,为何要主动出击?”
“汝带三千老卒去江都巡视一圈便可,届时派出快马,便说黄邺出兵阻拦我军,而我军疲弱,交战不利,只能退守高邮。”
朱温将自己的安排说了出来,他可不会真的为人卖命。
此前若不是黄巢紧咬不放,他也不会和黄巢打大半个月。
“这样会不会不好,若是朝廷看出了点什么,那我军……”
朱存顾虑较多,朱温则是桀笑道:“先生已经出发许久,想来已经抵达了洛阳。”
“想要靠金银贿赂朝廷还不行,必须得让朝廷需要某麾下兵马才行。”
“此事就此拍案,按某说的做便是!”
“好。”朱存虽然有顾虑,但见朱温都这么说了,也不好反驳,当即便答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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