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5章 刘张重逢
第525章 刘张重逢 (第1/2页)“呜呜呜……”
洪武二年九月初九,随着号角鼓乐等声音在洛阳城西的宣辉门外的西市内响起,近千官吏组成的队伍,正在集市官道的两侧翘首以盼。
整个集市都被北衙六军包围了起来,上万人在集市外列阵,向远方投去了注目礼。
远方,由数百精骑护卫而来的车队缓缓靠近,直到车队来到西市前百余步外,车队才率先停下。
在群臣与将士们的注视下,身穿紫袍的官员缓缓走下马车,目光远眺这宏伟的洛阳城。
哪怕已经在关中看到了更加宏伟的长安,他也不曾局促,而此刻他却感到十分紧张。
“这就是洛阳城吗……”
旌旗在雒水吹来的风中猎猎作响,远处是刚刚结束秋收的伊洛耕地平原,肥沃的令人向往。
站在“张”字旌旗下,张淮深将目光重新投向了西市,在忐忑中抬腿朝着西市走去。
时间在不断推移,约莫半盏茶时间,张淮深便身穿紫袍走到了西市牌坊前,也见到了那辆用玉石装饰的玉辂。
在他看向玉辂的同时,站在最前方的三省六部及五军都督府、九寺等官员也将他看了个清楚。
张议潮、张议潭、张淮深等家族的事迹,在经过刘继隆刻意令人传播后,早就烂熟于群臣百姓之心。
他们也知道了,在中原朝廷和藩镇不断拉扯的时候,有这么一群人在河西保境安民,甚至收复了安西、北庭等失陷数十年的汉家故地。
“参见交河郡王……”
霎时间,群臣在高进达、李商隐、刘瞻、萧沟四名宰相的领头下,纷纷朝着张淮深行礼起来。
“沙州张淮深,见过诸位相公、尚书……”
张淮深有些局促,虽说他在河西、西域称王道寡,可这毕竟是天子脚下,东京洛阳。
如他这般地位的人,不说随处可见,但也着实不少。
“陛下有旨,令敦煌郡王上玉辂往集仙殿去。”
敬翔、张瑛站在玉辂身旁,拔高声音请张淮深乘坐天子玉辂。
张淮深有些局促,但看着群臣无人反对,便硬着头皮坐上了天子玉辂。
只是他刚刚走上玉辂,便见到了玉辂中的刘继隆。
此刻的他正面带笑意的看着自己,目光中带着些许戏谑。
“刘…陛下……”
张淮深自然想过自己会见到刘继隆,但他没想到会在这种场合。
一时间,他下意识便要唤出刘继隆姓名,但反应过来后,立马改口为陛下。
这声陛下极不情愿,但刘继隆却并不在意,只是抬手示意下:“交河王先坐下吧。”
张淮深有些窘迫,但还是坐在了刘继隆身旁。
在他坐下后,玉辂开始行驶了起来,而百官们也开始随着玉辂的行驶而纷纷行动。
瞧着张淮深局促的模样,刘继隆爽朗道:“三个多月时间的舟车劳顿,倒是辛苦交河王了。”
“并未……”张淮深惜字如金的缓缓开口。
二人曾经十分要好,可如今他毕竟是天子,而自己只是个郡王。
更何况二人时隔二十余年重逢,兴许早就物是人非,性格改变了。
他有想过自己再见刘继隆时的各种景象,但当他真见到了,他却有些不知如何开口了。
刘继隆见他如此,倒也不觉得奇怪,只是仔细打量着他。
二十余年过去,曾经意气风发的张淮深,如今也四十有四,皮肤因常年的征战而呈现古铜色,整个人比起青年时略微有几分发福。
饶是如此,他的样貌依旧属于这个年纪的中上之姿,保养得极好。
他对张淮深如今的状态,评价极高,而张淮深对他也是如此。
若非刘继隆留有短须,且眼神不如年轻时清澈,光凭外貌来看,他最多以为刘继隆在三十左右。
比起青年时多了几分意气风发,眉宇间也多了几分忧愁。
“稍后集仙殿国宴,待国宴结束,某再令玉辂送汝前往敦煌王府。”
“王府旁边便是汝弟凉国公的凉国公府,以及某令人修建的交河王府。”
“汝想要居住何处,皆由汝自行抉择。”
刘继隆将自称改为某,以示亲近之意。
张淮深听后,也略微放松了几分,不再别扭:“谢陛下恩赏……”
见他放松,刘继隆便仿佛打开了话匣子,开始向他询问这些年收复西域的事情和困难。
眼见聊到自己的长处,张淮深也没有那么紧张了,而是开始滔滔不绝的讲述了起来。
时间过得很快,在张淮深还在讲着他如何收复龟兹、疏勒的时候,玉辂却已经不知何时停在了集仙殿前。
张淮深后知后觉反应了过来,刘继隆则是继续笑道:“可稍后同饮时继续讲解,某十分好奇。”
“是……”
张淮深松了口气,随后便在刘继隆的带领下走下玉辂,走入集仙殿内。
殿内已经摆好了数百单桌的菜肴,刘继隆将张淮深的位置安排在了距离金台最近的位置。
他带着张淮深来到此处,便示意敬翔、张瑛等人道:“朕与交河王共坐此处。”
“陛下……”
张瑛与敬翔面露难色,但见刘继隆正在兴头上,也不好说什么不合礼法的话。
作为开国皇帝,所谓礼法无非就是刘继隆一句话的事情罢了,毕竟他前面可没有什么祖宗之法。
他的祖宗,如今还埋在瓜州的坟堆之中。
想到这里,刘继隆不免看向张淮深,主动询问道:“某尝见瓜州刺史所奏表文,言卿已敕修瓜州刘氏宗族冢墓,某当深谢于汝,当浮大白。”
“此为臣分内之事,只是不知陛下是否要将冢墓迁徙他处?”
张淮深主动询问,刘继隆却摇头道:“某家居瓜州近百载,且记事粗略,便是要迁徙也无处可去。”
“若留冢墓于瓜州,可惊醒后嗣之君,勿令河西失陷敌手,以免家庙沦丧。”
对于刘继隆要用自己阿耶、耶耶等人的坟墓来庇护河西,张淮深并未感到诧异。
不过这种话真的说出来,他还是十分敬佩刘继隆的。
在二人交谈之时,群臣也纷纷赶来,在鸿胪寺卿的安排下入班。
刘继隆瞧着他们还要入班,便拂袖道:“今日虽为国宴,然君臣百姓一家,无需如此拘泥礼数。”
“朕与交河王同桌,汝等若有亲友在场,亦可同桌!”
“臣谨遵圣谕……”
在刘继隆的吩咐下,鸿胪寺卿与太常寺卿也不再按照礼法要求群臣,而是令人维持好秩序,避免国宴乱成一团。
眼见众人到来,刘继隆便主动为张淮深斟酒,随后笑道:“新朝开国二载,然北方灾情尚在,故下禁酒令。”
“若非汝前来,朝廷恐怕也难得解禁一次。”
禁酒令是刘继隆下的,毕竟酿酒消耗的粮食太多,而朝廷此前需要将粮食尽数运往北方,帮助北方抵抗大旱。
如今大旱虽然仍旧持续,可随着北方百姓在朝廷帮助下不断掘井和修建堰堤,如今北方的大旱能够影响到的,也只有河南道了。
这种情况下,为庆贺张淮深返京述职而解禁一次,倒也无伤大雅。
“大旱之事,臣一路走来,倒也见到了不少事情。”
“沿途各州县衙门亦或开仓平抑粮价,亦或者调拨钱粮,雇佣百姓为百姓掘井。”
“关中之地,各类堰堤河渠大多竣工,藏于秦岭、陇山之百姓纷纷重返关中,昔年抛荒之地尽皆开垦。”
“若非大旱当前,实乃盛世景象……”
张淮深说着自己的所见所闻,忍不住感叹朝廷能在大旱之下,将百姓庇护的如此太平。
在他看来,百姓能吃饱饭不被饿死,又有衣鞋穿戴,便已经是盛世景象了。
不过在刘继隆的标准下,如今还远远称不上盛世。
“若说如今为盛世则太早,若能治天下十载而为治世,某便心满意足了。”
刘继隆举杯饮下杯中米酒,随后拉着张淮深坐下,一边吃一边聊。
这种无视礼法的景象,自然是被起居注郎记载了下来,但刘继隆并不在意。
做人总要豁达些,如果为了留个好名声就事事顺着百官的心意,那他这个皇帝也不过是百官的傀儡罢了。
酒过三巡,刘继隆与张淮深聊得越来越深入,时不时还发出爽朗的笑声与拍案叫绝的声音。
鸿胪寺与太常寺的官员见状,随即令宫廷乐师与宫女纷纷入殿。
随着鼓乐作响,身着锦靴、胡帽及红紫窄袖罗衫的女舞者开始成群走入集仙殿内,那种青春洋溢的气息,令在场群臣纷纷停下手中举动,目光直勾勾看着这群容貌俏丽的宫廷舞女。
“舞拓枝吗?”
张淮深看向那群宫女,忍不住抚须笑了起来,刘继隆也顺着他目光看去,果然见到数十名十五六岁的宫女在鼓声下舞拓枝舞。
拓枝舞是唐代健舞类乐舞,源于西域石国,经丝绸之路传入中原,后发展出软舞类的屈柘枝。
这种舞蹈本来是独舞,但随着时间推移,渐渐衍生出双人舞、多人舞和藏于莲花中出场的儿童舞,流行于大唐诸道。
大唐的宫廷舞乐种类繁多,刘继隆虽然也喜欢看宫女舞蹈,享受青春洋溢的味道,但如今还不是享乐的时候。
他将敬翔召来,在其耳边耳语几声,随后便见敬翔面露诧异,点头后离开此处,找到了太常寺卿。
二人耳语片刻,太常寺卿不断颔首,随即找来了雅乐部的官员,吩咐几句后便见那官员离开。
由于群臣都在注视着宫女舞拓枝,故此并没有人注意到这些场景,只有刘继隆和张淮深目光停留在上面。
“陛下这是准备改换舞乐?”
张淮深很快猜到了刘继隆的想法,刘继隆则笑着点头。
在二人交谈间,舞拓枝的鼓声结束,宫女们纷纷垂首含胸的向左右散开。
“咚…咚…咚……”
霎时间,原本的乐曲从轻快明朗变得急促,令人感受到了紧张。
“杀!杀!杀!”
六十余名穿戴扎甲的甲士戴着唐代彩绘兽首面具,或持盾与单刀,亦或双刀入殿。
在群臣的注视下,他们在殿内开始舞乐,刀盾时不时拍打,引得人精神一振,便是连酒意都吓退三分。
好在刘继隆与张淮深气定神闲的欣赏,不然群臣还以为有人作乱。
在群臣注视下,甲士们手持兵器,通过劈砍、格挡等程式化动作再现战场场景。
整支舞乐的舞蹈编排,严格遵循了周礼中“象功”的原则,每个动作对应特定战术含义。
女子长袖令人享受太平,可甲士舞乐却能更提醒群臣不要沉溺享乐,应该更注重王朝武风。
一曲舞乐结束,甲士们纷纷退出宫殿,而刘继隆则是拿着玉杯走上金台,对群臣开口道:
“今虽天下太平,然朕常居安思危,未尝暂忘数载前之乱象。”
“卿等固当享乐,然亦毋忘我中国四陲,寇敌环伺,虎视中原。”
“是故大汉唯当居安虑危,不可偃武修文……”
他话音落下,随即举杯示意,一饮而尽。
群臣见状,纷纷举杯饮尽杯中之酒,而刘继隆也继续看向了太常寺的官员。
太常寺官员心领神会,很快便安排了六十四名穿着紫色宽袖裙襦的宫女进入殿内,再奏舞乐。
虽然舞乐恢复,但群臣经过刚才甲士舞乐象功后,倒也没有继续沉迷舞乐之中,而是继续与旁边的同僚攀谈起来。
刘继隆走下金台,张淮深见状不免道:“陛下居安思危,着实令臣佩服。”
“不过以陛下此前,莫不是要出兵讨平四方不臣?”
张淮深从刘继隆的话中感受到了他的战意,刘继隆也不遮掩,而是点头道:
“南边的大礼,北边的契丹、奚、党项和渤海,与其时刻防备,不如一鼓作气将其尽数收复华夏。”
“自然,如今天下灾情仍在,朝廷理应休养生息。”
“不过若是等到中原安定时,便是朝廷开辟疆土之时。”
“汝从河西而来,应该看到了某令人种植的棉花了吧?”
提起棉花,张淮深忍不住点了点头:“臣看过朝廷的棉花,不仅棉籽比西域的小,朝廷剥离棉籽的工具更是高超。”
“一亩棉花能产出三四十斤纯棉,可制二十余套棉袄。”
“将士们若是能穿上这种棉袄,寒冬巡防时,便是在外数个时辰也不会感到寒冷。”
“只是听闻朝廷的所种棉花数量甚少,不知多少年后才能使得北兵身棉袄,身披棉被?”
“呵呵……”听到张淮深的担心,刘继隆主动开口道:“朝廷取南棉播种北方四年,眼下已有两千七百余亩。”
“只需五六年后,便可种棉百万亩,届时推广天下种棉,使百姓有棉衣穿戴便不是难事了。”
棉花推广对于大汉来说无疑十分重要,因为只有大汉拥有了足够的棉花,才能长期在燕山山脉和辽东地区、北庭站稳脚跟。
正因如此,刘继隆对张淮深解释之余,也不免开口道:
“朕已经令太子在疏勒种植棉花,只要南棉能在西域播种收获,届时汝可令万斤棉籽前往河西及西州各处播种。”
“只需十载,西域便是朝廷产棉要地,即便日后丝绸之路衰败,西域也可凭此富庶。”
西域气候十分适合棉花,屯户在耕种粮食之余,分心种一两亩棉花并不困难。
张淮深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因此他没有犹豫,直接颔首道:“臣谨遵旨意。”
刘继隆见他答应,随后也说道:“西域之地,疏勒、龟兹等地都适合耕种,但最适合耕种的还是昔年的弓月城(伊犁)。”
“只要能将关中十二万逆民发配西域,再不断筑城前往弓月城,待到弓月城开垦差不多,便能以弓月城养西域,而无需从中原运往。”
见他这么说,张淮深也点了点头:“弓月城如今为回鹘所占据,我军要向西进,必然要与回鹘交战。”
“若只是如此,臣倒也不惧,只是从庭州往弓月城去,足有两千里之遥。”
“十二万人若是沿途筑城,每隔百里筑城一座,也不过看看能到夷播海东侧,距离弓月城尚有八百里之遥。”
“且筑城之后,百姓需三年后方才能自给自足,若是算上迁徙所需时间,便是四年,这……”
张淮深不知道该怎么说,刘继隆却是在心底暗骂。
原本从庭州往弓月城而去,沿途有数十个可以补给的城镇,结果这些城镇基本都在吐蕃与回鹘、大食的战争中付之一炬。
如今大汉想要收复碎叶城,就得投入无数资源先抵达弓月城,在弓月城开垦足够的耕地后,才能向西争取碎叶城。
按照张淮深的推测,起码要迁徙二十万百姓迁往,且要保证留存。
如果留存不足,就只能继续迁徙人口。
此外,这二十万人的口粮都需要从中原周转,这笔开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想到此处,刘继隆开口道:“此事不用担心,某自然会调拨粮草,将这些城池筑起。”
弓月城必须拿下,只有拿下弓月城位置的伊犁河谷,汉人才能彻底扎根西域,中原的压力也将极大减少。
为了这点,便是持续二三十年的投入也是值得的。
这般想着,刘继隆与张淮深转变了话题,开始聊些轻松的事情。
期间张淮澄也前来寻找张淮深,兄弟二人久不见面,若非考虑到刘继隆在此,恐怕早已激动相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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