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3章 革故鼎新
第543章 革故鼎新 (第1/2页)“混账!混账!混账……”
洪武十一年九月末梢,在刘烈返回洛阳的同时,南诏也在高骈的手段下,境况渐窘起来。
群蛮在汉军的“厚赏”下,从入夏开始就不断袭击南诏的移民队伍,致使南诏军队疲于奔命。
对于群蛮从南诏手中掳掠的汉人,高骈则是开出每人两口铁锅,亦或者两石粮食的高价。
在厚赏和过往的仇怨下,群蛮对南诏的袭击层出不穷。
对于移民中的汉人,群蛮则是宝贝似的留下来,但对于南诏治下的乌蛮和白蛮百姓,他们就不是那么友善了。
从阳苴咩城到丽水城足有九百多里路程,沿途都是横断山脉和原始密林,以丽水节度使手中的兵马,着实难以护住沿途所有百姓。
更何况此时瘴气频发,哪怕是早已习惯永昌、阳苴咩城气候的百姓在穿越哀牢山和高黎贡山时,也不免会染病身亡。
正因如此,祐世隆想要转移实力的计划,不可避免的遭到了破坏。
阳苴咩城的五华楼内,董成看着气愤的祐世隆,心中也不免叹了口气。
“过去数月中,永昌十余万百姓迁往押西城路上因为疫病和群蛮袭击而死伤两万余人,阳苴咩城所迁往押西城而存活者不足九万……”
“六诏故地,尚有二十余万百姓未曾迁徙,若是群蛮继续袭击我军,恐怕能迁往永昌、丽水的百姓不足十五万。”
南诏已经丢失了不少地方,加上南边的黑齿、棠摩、獠子、和蛮、金齿等部落相继投降高骈,南诏所辖疆域只剩下战前的三分之一了。
祐世隆心生绝望,但他也知道自己不能真的倒下,因此他看向董成,踌躇道:
“朕欲让隆舜前往押西城,汝以为如何?”
“甚好。”董成不假思索的点头,但又担心道;“只是王少年心性,恐怕……”
隆舜是祐世隆的儿子,但由于祐世隆常年在外征战,因此对隆舜的教导不足,导致隆舜性格十分贪玩。
这种性格如果没有贤臣辅佐,很有可能给未来的南诏带来灭顶之灾。
只是除了隆舜外,祐世隆剩下的几个孩子都只有十几岁,显然不能担负重任。
想到这里,祐世隆心生颓靡,而董成也开口道:“陛下可前往永昌坐镇。”
见董成这么说,祐世隆便知道,董成是担心自己与阳苴咩城共存亡。
祐世隆确实有这种想法,但面对不成器的儿子们,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马上就要入冬了,若是不出预料,高骈兴许就要出兵攻打龙和城了。”
“如果龙和城、石桑城都被攻破,那朕便前往永昌。”
石桑城距离阳苴咩城三百余里,祐世隆有足够的时间撤往永昌。
从拓东到永昌足足八百余里,而这恰巧就是汉军在粮草、民夫充足下,能远征的最远距离。
在祐世隆看来,届时高骈顶多就是打到阳苴咩城,然后继续在阳苴咩城,开垦旧六诏的山间平原。
这些山间平原大大小小十几个,林林总总加起来,已经有了四百余万亩耕地,能开发的都被开发差不多了。
若非如此,南诏也不会向东、西两个方向开拓。
哪怕如今永昌、丽水等处有数十万百姓,上百万亩耕地,但终究不如已经被开发彻底的六诏精华。
更何况随着祐世隆带人西迁,届时南诏必然耕地、粮食不足,只有向西发动战争,将西南刚刚恢复些许元气的骠国诸多城邦作为养料了。
“唉……”
祐世隆长叹口气,心气似乎被这些消息打散。
几日后,六诏最后的百姓也被强行迁徙永昌而去,不过其中也有相当多的百姓选择留下来。
为了躲避搜捕,他们躲入山中,使得本就兵力不足的南诏只能放弃他们。
这样的人不在少数,而随着冬季降温愈发明显,蛇虫鼠蚁身影渐渐变少后,战事自然而然的在十月初爆发了。
“轰隆隆!!”
十月初二,随着汉军休整差不多后,高骈联合李阳春所部的兵马,留驻万余兵马后,以五万兵马、十万民夫继续发起了对南诏的作战。
二百门火炮在龙和城以东作响,沉重的铁炮弹将这座山城打得碎石飞溅。
城内的近万南诏兵马只能龟缩不出,而高骈与李阳春也选择啃下这个硬骨头。
“朝廷从后方起运三百万石粮食,起码能运抵三十万石到昆明。”
“我军在云南等处军垦,如今积存二十余万石粮食,起码能支撑我军收复故六诏之地,届时祐世隆必然会逃亡永昌。”
“因此我军需要再阳苴咩城军垦,待到来年入冬再发兵收复高黎贡山以东的诸多汉地。”
龙和城东的汉军营帐内,听着帐外的炮声,高骈与李阳春、王建、葛从周、张归霸等人述说着自己的见解。
李阳春兴致不高,其余人也脸色凝重。
他们之所以如此,全因身为阆中郡公的邓俨在半个月前因瘴病而薨于卧榻,享年三十八。
这个年纪放在将领中应该正直壮年,但由于邓俨从安南攻入通海染上瘴气,他只能长眠于此。
两路攻打通海的计划是李阳春制定的,他眼下自然兴致不高,满脑子想的都是应该如何对邓俨父母及妻儿解释。
汉军痛失大将,李阳春只能让刘松与张归厚驻守通海,他自己率葛从周、张归霸、庞师古等人北上与高骈汇合。
“此事全听高王做主……”
李阳春对高骈的计划没有什么格外的见解,此刻他只想着如何回到牙帐,写信向邓俨妻儿老小解释。
“既是如此,那便以此计对付南蛮。”
高骈也知道痛失挚友与大将的心情,他没有久留众人,只是颔首后遣散众人。
随着众将离去,高骈也开始继续指挥起了汉军,而汉军西进的速度也绝对不慢。
十月二十二日收复龙和城,二十五日攻打石桑城,冬月十二日收复石桑城,祐世隆率军队西逃永昌,火烧阳苴咩城。
腊月初三,高骈领军与张武会师阳苴咩城,兵分收复剑川、银生等处,杀蛮兵二万众,群蛮皆降。
“好,阳苴咩城收复,明年入冬差不多就能收复高黎贡山以东的永昌等处了,两年时间将高黎贡山以东尽数收复,时间尚可。”
腊月末梢,随着西南捷报不断送入洛阳,贞观殿内的刘继隆则是心情七上八下,最后看懂汉军收复永昌以东的疆域后,这才松了口气。
“敕令,追封益昌郡公、岭南都督都司同知邓俨为南海郡王,以其子邓隆袭定国公,世袭降等。”
邓俨是刘继隆在临州大学的第一批学生,在学校时平平无奇,但后来在收复齐鲁、江淮、岭南时出力甚多,获封益昌郡公。
刘继隆原本想过,此役结束后便将他拔擢为国公,不曾想他染上瘴气,英年早逝,只留下了邓隆、邓愈、邓越三个儿子。
眼下将他追封为郡王,让他长子邓隆袭定国公爵,也算是弥补了。
想到此处,刘继隆长叹口气,接着又继续敕封道:
“以渤海郡王高骈为太尉,加授三千户食邑,越国公李阳春拔擢为临洮郡王,加授巴川郡王张武为太保,食邑增千户。”
“诸如郡公刘松、王建及诸多有功之臣,有爵加爵,无爵授爵,令太子拟个章程出来。”
刘继隆交代过后,西门君遂连忙应下,而刘继隆也起身在殿内走动起来,活动身体。
他在活动身体的时候思考接下来的大汉应该如何走下去,直到一刻钟后有脚步声从殿外传来,他才缓缓抬头看去。
“千岁……”
“陛下千万岁寿!”
只见刘烈带着郭崇韬、严可求二人和几名抬着木盘文册的内侍走入殿内。
几人见到刘继隆后,纷纷朝他行礼作揖,而刘继隆则是颔首道:“京畿道的事情,处置好了?”
“回阿耶,已经处置好了,这些便是处置的结果。”
刘烈侧过身子,将那数十本文册显露出来,同时踌躇道:“只是京畿道那十五家勋臣,儿臣……”
显然,对于西国公厝本等人的处置,他还是十分小心的,毕竟这群人都和刘继隆打过天下。
对此,刘继隆则是看向他:“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依照《大汉律》处置便是。”
“是……”刘烈闻言颔首,随后从内侍端着的木盘中取出文册,双手呈给刘继隆。
他已经做了两手准备,如果自家阿耶要自己处理,他便把这本文册带走。
如果自家阿耶让自己处理,那则是将这本文册呈出去。
刘继隆并未有什么表态,只是从他手中接过了文册,随即当着他的面翻阅起来。
文册中,十五家勋贵依罪分为三等。
十五家勋贵,无一例外都做了隐匿田亩、偷漏赋税的事情,而将他们分为三等的凭据则是在这些事情基础上,有没有出现命案、欺压这种事情。
英国公王思奉,其子王怀恩纵容家仆害命三条,淇国公刘英谚之子刘蒯害命一条,西国公厝本之子钦德纵容家仆强掠民田七百余亩……
按照《大汉律》,英国公王思奉降爵县伯,其子王怀恩及害命家仆处斩。
淇国公刘英谚降爵为县公,其子刘蒯处斩,而西国公厝本降爵位郡公,其子钦德流配……
除了这些,其余十二家勋贵,对于直接犯事的勋贵本人则是去爵,若是子嗣犯事则勋贵降爵,子嗣依照《大汉律》处斩或流配。
面对文册上的内容,刘继隆沉默不语,他并不觉得这些刑罚判得重,甚至觉得有些轻了。
《大汉律》自洪武元年编修,废除了许多肉刑和奴仆的刑罚,加强了贪腐和官员犯事的惩处。
由于数量较多,刘继隆并未亲自翻阅,直到今日他才知道,勋贵犯法是可以用爵位来抵罪的。
“阿耶?”
刘烈小心翼翼的开口询问,显然是担心自己处罚的过重了。
刘继隆抬头看向他,张了张嘴,本来想要让他从重处罚,可回想起厝本、刘英谚、王思奉等人跟随自己征战的场景,他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原来处理人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刘继隆在心中苦涩感叹,末了才叹气将文册递回给了刘烈:“便按照如此操办吧。”
其实按照《唐律》的“八议”与“请减赎”来说,《大汉律》已经算得上进步了,至少在《唐律》中,犯事的勋贵子弟是可以用官当和减赎来将死刑减轻为流配或削官的。
但是在《大汉律》里,除了勋贵本人可以用爵位来抵除本人罪刑外,其它官员和勋贵子弟只有按律论罪。
正因如此,《大汉律》下的刘蒯等人必须死,所以刘烈才会如此小心翼翼。
毕竟按照《唐律》,刘蒯等人完全可以出钱来减罪,其父也不用降爵。
如今有了刘继隆点头,刘烈便将心放了下来,但很快刘继隆的话又让他提起了心。
“云南最迟两年后便会彻底平定,京察的事情不能再继续耽误下去了。”
“今岁学子即将毕业,临州大学的学子也有两千余人返回洛阳。”
“汝好好调派这些人,朕等汝的消息……”
刘继隆的话令刘烈及他身后的众人感到头皮发麻,毕竟刚刚收拾了十五名勋贵和数百名有品秩的官员,他们甚至还在头痛应该如何收尾,结果皇帝又要派给他们更为得罪人的差事。
这次可不是局限于地方一道了,而是要面对整个天下诸道,面对所有勋臣官吏……
想到这里,刘烈只能硬着头皮:“儿臣定不会让阿耶久等。”
“下去吧。”
刘继隆吩咐过后,转身便往金台继续走去,而刘烈则是让内侍将所有文册放下,随后才带着郭崇韬与严可求离开了贞观殿。
返回东宫的路上,刘烈与郭崇韬、严可求三人尽皆面色凝重。
方才在宫中所受的旨意,此刻如同一块千斤巨石,压得他们喘不过气,连沿途官吏对他们躬身行礼都被他们三人无视。
两刻钟后,随着他们回到东宫,早已在殿前迎候的赵光逢立刻察觉到了异样。
他见三人神色凝重,心中便是一沉,连忙上前对刘烈恭敬作揖,语气温和的同时却带着不易察觉的担忧:
“殿下,可是陛下对京畿道的处置……有所不满?”
“阿耶并非不满,只是……”刘烈摇头回应,脚步未停的走向东宫正殿,示意赵光逢进入殿详谈。
在他的示意下,三人跟着他走入殿内,而张承业眼见情况不对,当即便屏退了左右。
随着张承业亲自动手将殿门合上,四人此刻才感受到了安全,但刘烈却并未立刻坐上主位,而是负手来回渡步,似乎在思虑什么。
片刻后,刘烈这才停下脚步,语气带着难以言喻的疲惫与沉重:“阿耶……要某等如京察京畿那般,京察天下诸道。”
“亦或者,比要在京畿那时还要严苛……”
一句话,如同冰水泼入滚油,瞬间在殿内炸开。
赵光逢一向沉静的脸上也骤然变色,倒吸一口凉气的同时,瞬间感受到了这件事的棘手。
京畿道这一趟,他们已是将关中的勋贵得罪了个死尽,如今陛下非但没有叫停,反而要将这燎原之火燃遍天下。
这已不是刮骨疗毒,简直是欲将天下官场推倒重来!
这其中牵扯的利益网、关系网,盘根错节,深不见底。
这差事,已不是得罪人,而是要与天下大部分的既得利益者为敌。
若是可以,赵光逢真想劝刘烈不要接下这件差事,但这是皇帝的旨意,无从抗拒。
更何况,此事对于刘烈而言,是前所未有的危局,亦是千载难逢的机遇。
唯有将这事办得铁板钉钉、漂漂亮亮,太子的地位才能真正稳固,他们这些东宫旧臣,也才有拨云见日,执掌中枢的那一天。
想到这里,赵光逢将那份惊悸强压下去,神色恢复了往常的平静,只是眉头依旧微蹙。
“殿下。”郭崇韬在路上已经想了许多事情,加上他性子较急,因此他率先开口:
“此事虽难,却不得不为,更是大利于我大汉之举!”
“如今开国虽不过十一载,然前唐以来,庙堂早已适应吏治腐败,地方更不重视勋贵豪强兼并土地。”
“此次京畿道之行,殿下也看到了,那些昔年陛下所安排的平民官员在贪腐受贿这块,比前唐旧官也不遑多让。”
“仅仅处置京畿,固然可以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然地方诸道有司终究有藏污纳垢之处。”
“如今若是能京察解决这些贪官污吏,对于殿下日后治国亦有好处。”
“此外,若是能京察天下,朝廷可获巨量田亩钱粮,以此充实国库。”
“亦可将那些罪囚冗吏,尽数发往辽东、大宁、云南等处实边,助陛下开拓边疆之国策成功。”
“再者,若是此事能成,殿下之威望将如日中天,储位坚若磐石!”
面对郭崇韬的这番话,刘烈等人尽皆颔首,严可求更是接话道:
“郭公所言,乃阳谋大势,诚然不错,但其弊亦显而易见。”
“我等此番若是京察天下,那便是要将天下勋贵豪强得罪至死。”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