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知道错了
第58章 知道错了 (第2/2页)“五台山不行!”程荒煤摇头。
“五台山为什么不行?”
“去年石铁生等人去五台山参加‘黄河文学笔会’,途径五台山出了车祸,三十多人差点一命呜呼……虽然最后没有出事,但我看这个地方有点不对劲,不要去。”程荒煤说。
石铁生坐轮椅爬山,又碰到车祸,受伤较为严重,同行的作者回忆他“脑袋被磕破,往外汩汩流血”。好在石铁生命硬,送下山包扎后,竟然什么事儿也没有。
余切也道:“我们这次京城作家居多,这个地方离我们太远,不容易往返。”
于是,五台山自然被否定掉,而最近的北戴河却去了太多次,实在是没什么可看,大家讨论来讨论去,选择了登州。
那里是海滨城市,吃喝玩乐的东西都不缺乏,而且九、十月份尚属于夏秋,在北方海岸线,这是少数几个有机会看到清澈海水的月份。
“我去过登州,夏天的平均气温很低,比北戴河差不了哪里去!北戴河只是因为离首都近,否则是没有这样大的名声的!”
刘白宇祖籍在青州,离登州不远,因而有一些了解。
听到他的话,大家都期待起来,事情就这么定下。
余切也就此说出自己的意见:“我看到一本很不错,是我编辑张守任推荐来的。他说这部作品可以是中国的《人间喜剧》,而作者也可以是中国的巴尔扎克。”
“谁?”程荒煤一时愣住了。
“路垚。《平凡的世界》。”余切说。
“这个……不行呀!”评委中的马峰喊了出来!
他和临近的陕作协有些交流,知道《平凡的世界》处境实则较为尴尬。
从后世的角度看,85年到88年间,陕省文坛主要的一件大事情,就是有个叫路垚的小子窝在煤矿坑里面写,他成了!
然而当下并非如此,马峰说,“张炜的《古船》、柯云路的《夜与昼》、陆天明的《桑那高地的太阳》……无论哪一部看起来都要比《平凡的世界》更值得期待。”
“看样子,你对陕省文坛有些了解?”余切缓缓的转过头道。
马峰意识到余切似乎要保路垚,并不是随口一说,马上声音变小了:“我肯定对他没有任何意见。我只是说,陕省文坛并不乐于见到路垚的出人头地,因为路垚恰好是一个最标准的陕省作家,并且写出了最标准的陕省。”
“这不是陕省文坛想要给全国人看到的!”
此话有点拗口,其实质仍然和近年流行的实验性文学有关。简单来说,路垚写的太土,题材上并无创新,有些拿不出手。
他如果是一个京城人、沪市人就好了,当地文坛不在意;不巧,路垚在陕省作协,这是个“陕省文坛最自卑的年代”(《当代》编者原话),正需要弄些时兴的发型来,无比渴求外界的认可。
路垚写的故事,写的人,写的价值观,太特么像老陕了,简直是地地道道。这成了他的死局。
这也是错吗?
余切发觉,评委会竟然没几个人看过《平凡的世界》。看来这确实是一种错。
“你在阅读巴尔扎克作品时,会觉得像一个很笨拙的农妇在生火,她要把柴火点着,但是柴有些潮湿,老也点不着,弄得满屋子里到处是浓烟,呛得你想从这个房间里退出来算了。就在这时,“砰”的一声,柴火点着了,火光映红了半个天际!”
余切提到这段有关于巴尔扎克的文学评论。然后说,“《平凡的世界》就是这样的!我可以直白的讲,我认为这本书至少值得茅盾文学奖,大家可以把我的话公开拿去传。”
“谁有不同的意见,让他来找我。我们可以讨论。”
评委中,有觉得余切实在不可理喻的,也有觉得他仗义执言的。有个叫蔡葵的文艺评论家,他是《文学评论》杂志的常务副主编。他当场一拍大腿,兴奋得来握住余切的手:
“余教授,本来我想要推荐《平凡的世界》这本书的!可我人微言轻,期限又这样急……我怕这粒明珠落选!有你说话真是太好了!”
余切的手和他紧紧握在一起,向众人笑道:“我很快就找到了第一位战友。”
有蔡葵起了个头,又有几个作家表达了对《平凡的世界》的肯定。余切望着剩下的人说:“不说别的,至少《平凡的世界》应当被看过一次,否则把它排除出去,我是有意见的。”
——
这桩发生在评委会中的轶事,以非正式的途径传遍了京城作家圈。评委会中有个叫朱生昌的人,恰好就是《当代》杂志的副主编,听闻余切这么推崇路垚,当即大为光火。
他不是因为余切而发怒,而是因为正是《当代》拒绝了路垚的稿子,而且退稿环节弄得很难看。
有多难看?
路垚之后气得病倒了。
这是要遭到报应的!现在报应来了。
余切虽然年轻,但绝不是评委会其他人可得罪的。就是资格最老的程荒煤也明白这一点,余切写个小字报,可以轻易搞臭程荒煤多年来积累的声誉。
他正面临诺奖的角逐,虽然希望不大,只有五分之一,但走到这一步已经是中国人的第一次。
各家报刊和社会喇叭自然要保住余切的声誉,他简直是立于不败之地,就是其他人加起来也拿他没办法。
路垚万一去他那里告状,他又来做余青天……
那简直是不敢想!
朱生昌回报社问道:“谁是当时对接路垚的编辑,我找他有事,请他立刻来我这里来。”
不久,一个寸头的圆脸青年进来,他叫周长义。这人长得有点像《红楼梦》的欧阳奋强,一问之下,果然是川省人。他和朱生昌寒暄一会儿后,主动问道:
“朱编找我干什么?”
“有人找你麻烦。”朱生昌言简意赅,“就是你退了路垚的稿子?”
“我退的稿,我知道错了。”周长义不笑了,汗流浃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