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三回：躁动
第六百六十三回：躁动 (第2/2页)“人都到齐了吗？”她随口问。
曲罗生微微躬身：“我们的弟兄已经分头去请其他客人一并入座了。只是，各位的随行人员，此次便不一同前往了。”
见几人目光微凝，他语气平和地补充解释道：“毕竟，各位的随行人员，性格差异颇大，彼此知晓的信息也未必全面。九爷也是担心，若人员过于冗杂，恐生不必要的口角争执……反伤了和气。”
这话听起来倒也算合情合理，几人便没有再多问。万一像是商那样的人在场，一言不合不得把上层甲板都给掀了？
不过，也不知道商到底有没有来，现在又怎么样了。
莫惟明问：“你们是怎么准确知道，其他每个人此刻的位置的？”
在这偌大且人流涌动的游轮上，迅速找到所有目标人物并非易事。曲罗生脸上浮现职业化的微笑。他轻轻晃了晃手中紧握的黑色小型对讲机：
“殷社的服务一向周到。这份周到，是依靠足够的人手支撑的。”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周围那些看似普通、穿梭服务的侍者以及伫立各处的安保人员，“这艘船上到处都是我们的眼睛。”
这种比喻，让梧惠心里不由得升起一丝别扭。
四人不再多言，起身随着曲罗生穿过喧闹的甲板，走向通往下一层的楼梯。有安保人员管控，游轮下层的通道明显更为安静。最终，他们停在一扇厚重的雕花木门前。
曲罗生推开门的瞬间，一股不同于上层宴会厅的、更为肃穆沉静的气息扑面而来。
门内是一间装修风格截然不同的会议厅。一踏入其中，九方泽和乐正云霏的脚步便顿住了。一丝极快的怔忪从两人脸上掠过。
“这里不是……”
“……是啊。”云霏接道。
曲罗生似乎早就料到他们的反应。
“也许你们会觉得有些亲切。这里的装修，正是按照‘那个地方’复刻的。这也是我们九爷的意思。”
九方泽和云霏闻言，陷入了某种复杂的沉默之中，两人都敛去了所有表情，目光深沉地望向会议厅深处，仿佛透过这崭新的装潢，看到了某些记忆中的过往。一旁的莫惟明和梧惠则完全不明所以。
“怎么了？”梧惠没忍住小声问。
“那个男人……天玑卿·施无弃，曾在很早的时候，为我们提供过特制的迷寐香。”九方泽也低声解释，“由于我家大小姐还是个孩子，我们也无意让她参与纷争，所以一直是由我代理出席。所以她才会对那些线香感到好奇吧……”
如此说着，九方泽眼里的光彩黯然几分。梧惠不想让他再去思考那些沉重的事，连忙转移话题：“所、所以就是说，其他星徒在更早的时候就已经在‘梦里’见过，很多次？”
“嗯。”云霏说着，缓缓走向桌边，单手轻轻摸过实木的桌面，“你们应该也看到了，这里的装潢，单看风格迥异，却以一种‘自圆其说’的方式相互融合在一起，显得整个厅堂如此大方显贵。实际上，梦里的造物就是各自摘取了每个人的认知。也就是说，这里所有东西的风格，都能从参会者的生活环境中找到影子。”
这么说来，莫惟明和梧惠便有些了然。他们是记得有这样一回事的。只是后来，他们直接参与了现实世界中的第一次聚会，也就是被邀请者“芳小姐”定义为“九皇会”的活动。
两人开始认真环顾四周。试图分辨出那些潜藏在细节中的、属于不同与会者的印记。
最醒目的，当属悬挂于会议厅正中央那盏极其华丽繁复的多层水晶吊灯。无数切割精美的水晶棱柱如同冰凌般垂坠而下，在主灯明亮的光源下折射出令人目眩的璀璨光芒，将整个厅堂笼罩在一片冰冷而辉煌的光晕中。
这必是殷社的审美。这般晶莹剔透、极具视觉冲击力的大型灯饰，他们在殷社相关的场所已见过太多次，几乎成了某种标志。
四周的墙壁，贴着带有金银色提花纹理的壁纸。每一处转角的完整的墙壁，都是截然不同的颜色。但因为都是暗色，所以衔接并不显得突兀；每一面花纹的图案，都有着截然不同的风格，却都繁复典雅。
壁纸并非满铺，只覆盖在墙壁的上半。墙面下半，是一道深色实木制成的挡板，与壁纸严丝合缝地衔接。挡板打磨得极为光滑，透着温润的光泽，其样式和功能，类似于古典中式建筑中常见的护墙板，用以保护墙体免受磨损。
只是一般而言，在这种高度的上半部分，对应的应该是镂空的木制花窗才对。这种以实用护板完全取代透空花窗的做法，显得沉稳封闭。这部分应该是属于霏云轩，或者虞家大院常见的建筑结构，透露着历经岁月沉淀、注重实用与内敛的厚重感。
同样体现出典型东方特征的，还有厅内摆放的沉重实木桌椅。造型方正，用料扎实，透着一股古朴的庄严。只是细看之下，那桌沿边缘的花纹，是简单干练的直线结构。椅背和扶手处雕刻的花纹，也并非传统的缠枝花卉或祥瑞兽类，而是某种线条直来直去的、带有几何美感和质感的纹样。这倒很像公安厅那边刻板的风格。这种强调功能、去除冗余装饰、充满秩序感的设计，与羿晖安可能带来的影响不谋而合。
与这些东方元素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桌面上摆放的物件。小巧精致的黄金烛台上，插着燃烧的纯白蜡烛，烛火灼灼，映照着下方光洁的桌面。旁边还放置着西式宴会常见的银质按铃。白色的蜡烛几乎不出现在东方吉庆的场合，兴许是阿德勒那边的风俗。
各种风格迥异的元素被糅合在同一空间内，各自固执地彰显着存在感，姑且也算和谐共融。如同梦中那些基于不同认知拼凑起来的造物。乍一看并无异样，细节却充满了难以调和的割裂与对峙，每一件静物都像是在无声地诉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