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零三章 阁老
第一千一百零三章 阁老 (第1/2页)阁老本不欲多说,但念及师生一场,虽不是亲传,到底有些情谊在,便微微叹了口气:
“你是监正,以后可能是阁老。”
身为“监正”的中年修士,连忙拱手道:“不敢。”
阁老淡淡瞥了他一眼,继续道:
“坐上多高的位置,就要有多大的格局。格局大,方能站得高,看得远,知道往哪里走。格局不大,所见狭隘,走错了方向,那站得越高,就会跌得越惨。”
“世人只知求名利,求权势。却不知名利权势,要有格局承载,要以道心掌控,若格局不大,道心不坚,便会被名利权势,吞噬本心,招致覆身之祸……”
阁老往天上一指,问监正,“什么才是天子?”
监正皱眉道:“道君一脉,上奉天道,下承苍生气运,乃天子。”
阁老摇头,指着监正道:“你是天子。”
监正瞬间只觉冷汗直冒,颤声道:“阁老……”
阁老又指了指自己,“我也是‘天子’。”
监正错愕。
“不但你我……”阁老指向四周形形色色,境界高低,贫富各异的修士,“……这些人都是‘天子’。”
监正一怔,若有所思。
阁老道:“人活于世,无不脚踏地,头顶天。”
“这世间,所有人都是秉天地而生,因而人人都是‘天子’,都是这天地的主人。”
“世间所有修士,求的都是天道。因此这天,是天下人的天,而非道廷的天……”
监正眉头紧皱,沉思片刻后心中无奈,暗道阁老毕竟年纪大了,尽说这些不切实际,大而空的话。
阁老看了监正一眼,心中叹气。
气氛一时沉闷下来,没人说话。
周遭修士来来往往,喧闹嘈杂,但仿佛也并无人注意到阁老二人。
监正默然片刻,又出声问道:“阁老您此番,为何如此抬举太虚门?”
阁老淡然道:“论道第一,是他们自己争来的,何谈抬举?”
“阁老,四宗之首,与‘三山四宗’这两个称呼,意义可完全不同……”监正低声道。
“那是天权阁定的,与我何干。”阁老道。
监正无奈,“太虚三山的前身,可是……”
阁老摇头,“老黄历了,现在提它做什么?”
监正无话可说。
阁老淡淡看向监正,问道:“你都运作好了么?”
监正一愣,而后脸色苍白,“我……”
阁老道:“你有手腕,有背景,走得动关系,这些都很好,这个‘阁老’之位,也的确没有比你更适合的。但还是之前那句话,想得到什么之前,先看自己能不能攥得住,你要有器量,才能坐这个位置。”
监正拱手道:“是……”
阁老叹气,“我老了,精力不济,本来也做不了多久的阁老了。”
“乾学这一局,也是我下的最后一盘棋了。”
“这盘棋的结果,显然有很多人不满意。既然不满意,他们自然想找另一个,能让他们满意的人来下……”
阁老看向监正。
监正面露愧色,垂下头去。
阁老没什么话说了,便挥了挥手,“行了,时辰差不多了,你回去吧……既然想要什么,那就去争,争到手了,那就去做好,这本也不算错,不必瞻前顾后,也不要抹不开面子。”
监正垂首道:“是。”
而后他又抬头看了眼阁老,“那您……”
阁老淡然道:“老了,不耐聒噪,容我清净一会……”
监正见阁老一脸疲惫,叹了口气,起身深深行了一礼,“您多保重。”
阁老淡淡“嗯”了一声。
监正保持着躬身的姿势,身形渐渐消散,离开了茶肆。
现场只留阁老一人,还有他面前的棋盘。
见监正走了,阁老原本疲惫的心情消失,神色反倒轻松了起来。
他开始百无聊赖地,收拾起面前的棋盘,余光瞥向远处,盯着云渡城的城门。
城门前,车水马龙,人如潮水。
一炷香后,人群之中,果然显露出了一道单薄的少年身影。
阁老眉头一挑,心中微动。
这还是他第一次,近距离看这个孩子。
看第一眼,便觉得十分惊艳,面容温润如玉,目光清澈如水,眉眼锦绣如画。
“好生俊俏的孩子……”
可看第二眼时,瞬间便有些悚然。
命格凶戾,大煞聚首,乾道加身,大地共鸣,大善大恶交织,间杂种种不可测的神魔正邪因果气息。
这些因果,在一个“人”身上共存共生。
即便是阁老,也微微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究竟是……谁养的小怪物……”
阁老怔然,默默看着墨画。
墨画混在嘈杂的人群,进了云渡城,径直走到渡口,抬头看了眼天色,大概是见时辰还早,便在旁边找了个食肆吃面。
坐在人潮来往的市井中,墨画一个人吃着面条。
看上去就只是一个背井离乡,独自漂泊的少年修士,根本看不出,他是乾学第一大宗太虚门的小师兄,两届阵道魁首,乾学论剑第一人,万千妖魔的屠戮者,荒天血祭大阵的崩解者。
“和光同尘……”
阁老瞳孔微颤,一时有些失神。
周遭人来人往,墨画还在一个人慢斯条理地吃着面条。
而堂堂道廷七阁,天枢阁中位高权重,高深莫测的阁老,就这样坐在远处,莫名其妙地看着墨画吃了一整碗面。
一直到墨画吃完面,把汤都喝完了,阁老这才回过神,轻轻叹了口气,心道:
“该走了。”
他的目的达到了。
他到这云渡城,也是因为算到了墨画的行迹,心中好奇,想在墨画离开前,看他这一眼。
如今这眼已经看过了,自然就该离开了。
阁老收起棋盘,可收到一半,忽而微怔,抬头看去,刚好触及到了墨画的目光。
墨画似乎,也越过人群,看了他一眼。
阁老意外,“这孩子是……看到我了?”
可墨画这道目光,似乎只是一瞬间瞥到了什么,而后便移开了。
移开之后,墨画神情疑惑,又四处扫视,不知是在打量什么,还是在找什么。
找了一圈,墨画没找到,最后目光又落到了阁老这里。
更准确的说,是落到了阁老面前的棋盘上。
再然后,墨画抬起头,朦朦胧胧间,便看到了棋盘前的老者,瞬间眼眸一亮。
阁老便一脸错愕地,看着墨画起身,径直向他走来,一直走到他面前。
墨画先是看了眼棋盘,而后抬头看了眼阁老,一脸期待,问道:
“老先生,您会下棋么?”
阁老点了点头。
墨画心道果然,而后问:“老先生,要不我们来一把?”
阁老沉思,没有说话。
墨画解释道:“我要坐云渡,但时辰还早,正好没事,看到您一个人在下棋,所以想跟您下一会。”
阁老有了点兴趣,反问道:“为何要与我下?”
墨画打量着阁老,一脸笃定道:“您这个胡子,这个气度,一看就是个下棋的高手!”
阁老愣了一下,而后便如春风拂过,细雨润心,顿时浑身舒泰。
看看!
这个世上,果真还是有识货之人的!
这孩子也不愧是乾学阵道双魁首,论剑第一人,竟能从人群之中,一眼就看出自己棋艺的不凡来。
整个天枢阁远近闻名的“臭棋篓子”阁老,一瞬间如遇甘霖,“知己”感油然而生。
“来,我们下一局!”
原本都准备收摊子的阁老,瞬间来了兴致,衣袖一拂,便摆好了棋盘。
墨画恭敬向阁老行了一礼,而后坐在了阁老对面,身姿笔直,端庄有礼。
“你先。”阁老道。
“好。”
墨画是晚辈,没有推脱,而是拈起一颗棋子,经慎重考虑后,落在了棋盘上。
他这一手,明眼人一眼便能看出,也是个“臭棋篓子”。
阁老却颇为动容:“你这棋……下得好!”
墨画一怔,也瞬间生出知己之感。
很久很久,没有人夸他棋下得好了。
上一次被夸,还是跟傀爷爷下棋的时候。
墨画压抑不住嘴角的笑意。
阁老也落了一子。
当然,也是臭棋。
墨画却一脸震撼:“老先生,您这棋艺,当真出神入化!”
阁老捋了捋胡子,“还行。”
墨画看着棋局,皱着眉头,陷入沉思,然后接着落下一子。
阁老瞄了一眼,颔首道:“不错,不错。”而后他抬眸看了眼墨画,问道:“你平时也常下棋?”
墨画叹了口气,有些遗憾,“好久没下了。”
阁老问道:“为何?”
墨画一脸困惑道:“我觉得我应该是个下棋的高手,可同门弟子都不跟我下,他们觉得我菜,这让我很费解,因此我只能将我的棋艺‘尘封’,很少显露于人前。”
阁老一时竟有“同病相怜”,“惺惺相惜”之感,叹道:“是啊,老夫也是如此。”
墨画震惊:“老先生,您这么出神入化的棋艺,还有人不识货?”
阁老摇头感叹:“世人就是如此愚钝。”
墨画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阁老又问:“你之前,都和谁学过棋?”
墨画道:“没有,我只是小时候,经常和傀爷爷下棋。”
阁老眼皮微跳。
墨画又落下一子,道:“老先生,到您了。”
阁老一看,渐渐来了精神,缓缓道:“好,我看看……”
阁老思索片刻,也落了一子。
一老一少,就这样一执黑,一执白,你一子我一子,在这偏僻仙城的茶肆里,杀得难解难分。
在旁人眼里,这就是两个臭棋篓子,下着不知所为的棋局,但两人却下得不亦乐乎。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
一直到夕阳西沉,晚霞铺天,远处的云渡,传来悠扬的云笛之声,墨画才回过神来,望着下到一半的残局,叹道:
“时辰到了,老先生,我得走了。”
阁老看着残局,也有些意犹未尽。
墨画由衷道:“老先生,您的棋艺果真厉害,下次若有缘相遇,我再跟您下棋。”
阁老抬头看了眼墨画,心中一时竟有相见恨晚之感,颇有些不舍道:
“好,下次相遇,我们再一起下棋。”
墨画恭敬行了一礼,“老先生,后会有期。”
阁老深深看了墨画一眼,似乎是想将墨画的面容,记在脑海里,温和道:
“后会有期……”
云渡的云笛声又响起。
墨画知道不能再耽搁了,便拱了拱手,离开了茶肆,径直走向云渡的船只。
到了云渡前,墨画回过头,想再跟老先生挥手道别,却发现茶肆前空荡荡的,已没了棋盘,更没了老先生的身影。
墨画有些遗憾。
不过人世际遇,悲欢离合都是常态。
想到这里,墨画心中忽而又有些怅然。
“终于……要离开了啊……”
想到自己当初,孤身一人,不远千万里乘着云渡,来乾州拜宗门求学……
墨画又和当初一样,低头看了眼苍茫的大地,又抬起头,望着无垠的天空,心有所感。
天行健,自强不息。
地势坤,厚德载物
人活于天地之间,无论走到哪里,头顶的都是天,脚踩的都是地。
天上有亘古不息的天道大阵,地下有厚德载物的古老道蕴。
自己也当秉承天地之心,修行问道,自强不息,阵法济世,厚德载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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