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部门大热,纷至沓来
第203章 部门大热,纷至沓来 (第2/2页)张大姐吃了块俄式奶糖,冲他眨眨眼:“哎哟,要不都说外商办舒坦吗?这奶糖真甜。”
钱进苦笑:“张大姐,你们是只看到贼吃肉没看到贼挨打,我们科室压力很大的。”
“工作压力大?工作累?”张大姐关心的问。
钱进点头。
张大姐拍拍他胳膊:“你们科室里小姑娘太少了,俗话说,男女搭配才能干活不累。”
“你说我们科室大刘那闺女,她刚从师范英语班毕了业,水平好着呢!小姑娘嘛,能写会算的,又洋气,多适合你们这外商办……”
她话还没说完,保卫科的科长宋基清几乎是卡着点钻了进来。
对面敲门往里看,笑了起来:“呀,钱主任,你这里有贵客呐?”
钱进说道:“对,张大姐看我们科室小伙子多,想给我们这边介绍个好姑娘。”
他含糊回应,算是打了个太极拳。
这样会让人误以为张大姐是来给外商办男员工介绍对象的,毕竟她是知名红娘。
而保卫科里的和尚是全单位最多的。
宋基清来劲了:“哎哎哎,张大姐你怎么回事?你手里有了好姑娘不介绍给我们保卫科?”
“我从去年开始就一个劲找你给我们的小伙子介绍对象,你总是说没合适的,怎么回事嘛,张大姐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们保卫科?”
张大姐知道宋基清是个浑人,跟他说不清楚。
而且私下里走后门塞人这种事传出去不好听,她便横了宋基清一眼说:“小姑娘柔柔弱弱的,可遭不住你们保卫科那些大老爷们折腾。”
宋基清习惯性露出个粗糙的笑容:“别这么说,我们科室的同志生活里都是很温柔的。”
张大姐落荒而逃。
她怕自己再不跑会被周基清抓到保卫科里给配对。
毕竟她是寡妇。
宋基清看着她扭着大屁股离开,眼神里颇有留恋:“啧,张大姐怎么越来越丰腴了?真有味道啊。”
钱进目瞪口呆。
虽然现在改革开放了,社会习气变得也逐渐开放了,但在单位里这么讨论女同事还是不行吧?
另外,你是真饿了,什么也能下嘴啊!
宋基清反应过来挠挠头:“妈的,我瞎说呢,咳咳。”
他迅速扭转话题,直入正题:“钱主任,听说你们外商办人手不够?”
“够!”钱进斩钉截铁的说。
但这招对宋基清这种二皮脸没用。
他自顾自的说:“我有个老战友的儿子今年要从部队转业,他可是一把好手,政审过硬,三代贫农……”
钱进跟他对话不用费心思,直接问:“外国话说的怎么样?”
“虽然这外国话说得暂时还差点意思,但人家学得快啊!一颗红心,忠诚可靠,这才是最根本的嘛!”他热情地往前凑,身上还带着刚从外头回来沾染的寒气。
钱进摆手:“我们这里全都有一颗红心,全都忠诚可靠。”
“最重要的是,我们科室真的人手足够——快七十号人了,冗员啦!”
宋基清好说歹说非得把材料给钱进留下,非让他研究一下。
钱进研究个屁。
当天上午后勤办公室专门负责仓储管理的副主任王忠强也来了。
钱进去年9月份找王忠强办过事,他们服装厂的厂房就是王忠强给批下来的。
这样看到王忠强上门他大感棘手。
大哥去找你办事,可是送了松下RX-5030F单卡收录机的,还送了好些外国糖果点心。
如今你来找我办事你给我空着手?
可惜空着手!
钱进多希望他带着东西来的,这样他就以不能收礼为由把人给送走。
王忠强过来自然也是想要安排人手。
钱进好说歹说给应付过去,结果后面两天还有其他领导干部来找他。
这些人无一例外,进来前都带着寒暄的笑容,说着关心工作的暖场话,但那眼神,都齐刷刷地、火辣辣地聚焦在那份红头文件赋予外商办的“特权”上。
他们口中的“侄子”、“外甥”、“战友家的孩子”、“邻居的闺女”……
一个个人影和关系,沉甸甸地压在钱进的案头。
门庭若市,办公室成了临时会客厅,吵得钱进连核对一封外商询价单上英文数字都心神不宁。
孙健这位堂堂副主任成了临时的茶水工和消防员,不断地倒水、搬椅子、陪着笑脸,忙的额头冒汗。
更棘手的人物还在后面。
等到本单位的领导干部们来转过了,外商办双休的条件也传出去了。
于是,后面钱进办公桌上的电话开始响起来,一接起来往往话筒那边是自报家门就能让人心头一紧的称呼:
“钱进同志吗?我是老孙啊……”
这是市社主管人事的孙副主任,声音不高,但分量十足。
“小钱吗?有空来我们单位开个会,咱们年前跟工人代表一起搞个座谈会嘛……”
这是市社工会的老主席,估计是想把工人代表安插进外商办里。
“钱进同志吗?我是李卫民啊。”
这是市府主管教育的大领导李卫民……
钱进大惊。
夭寿了!
李卫民也要往外商办里安插人手?
这下子他可躲不过去了,因为他这边要办培训学校后面还得人家李卫民审批呢。
反应过来之后,钱进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瞬,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握紧了听筒:“李主任您好,我是钱进,您请讲!”
听筒里传来李主任温和中带着一丝赞许的话语:“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们那个报告,今天市领导去省里开会进行了介绍。”
“省领导听了口头汇报后,要走了你给我的报告,他们认为在当前改革开放、大力发展经济的新形势下,你们提出的这种面向社会、特别是面向农村和基层企业、以传授实用技能为主的短期技术培训,方向是对的,是有益的探索和教育补充!”
钱进只觉得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从心底直冲头顶,瞬间驱散了周身的寒意。
李主任不是为了往外商办插人打电话的?
想想也对。
人家是什么级别的领导。
小小的外商办,人家压根看不到眼里去。
毕竟全市现在有的是对外单位,供销总社外商办可不是最好选择。
“现在你放下心来好好干吧,省领导在原则上也同意你们试办这样一个培训机构!”李卫民的声音清晰地传来,如同天籁。
“不过,之前我给你说过的那几条红线你必须严格遵守,别怪我絮叨,这事是咱海滨市里建国以来开天辟地头一遭,你得给我打响了当头炮,可不能给我打成哑炮!”
钱进立正敬礼:“请领导放心,一定不负所托!”
“红线我牢记于心,第一,性质必须是非学历教育,只能颁发‘培训结业证’,绝不能发毕业证。”
“第二,培训内容严格限定在实用技能范畴,不得涉及意识形态课程……”
他完完整整重复一遍,然后还又加上了好几条最近才补充上的限制条款。
李卫民听的哈哈大笑:“好好好,看来你这件事确实往心里使劲了。”
“那你放心大胆的办吧,手续我找人给你送过去,然后你该跑哪个单位就跑哪个单位,争取早日把培训机构给咱们市里搞起来。”
钱进大声说:“感谢领导!感谢李主任!感谢组织上给我们的信任和支持!”
“我们一定不辜负这份信任,把这个培训学校办好,为农村改革和乡镇企业发展实实在在地培养人才!”
放下电话,钱进在原地足足站了有半分钟。
好领导啊!
然后又有电话打来,他开心的接听,只听话筒里有人说:
“钱主任啊,给你推荐个人才,青年才俊,懂几国洋文呢,你们外商办不是正好缺人吗?对事业绝对有好处……”
钱进对着电话,再次生无可恋。
碰到这种事他只能含糊其辞:“啊,是是是,孙副主任您说……”
“对对对,外商办责任重,人手是关键……目前具体政策还在等上边明确……我们一定严格把关……”
放下电话,他盯着桌上摊开的英文资料却半天看不进去一行字。
最后他无奈站起身,将桌上的材料一股脑锁进铁皮柜,拿出笔记本,深吸一口气开始写材料。
关于外商办今后人员录用、考核的初步设想和门槛要求。
这份材料他早在前些日子就开始制定,不过只是出来个草案。
今天他详细的进行了补充,然后跑去找韦斌。
社长办公室里,魏斌正在深棕色的宽大办公桌后埋头审阅文件。
这两年时间过的快,大领导头上冒出了白头发,工作的时候得戴上宽边黑框老花镜了,他已经看出一些老态。
桌上,一盆君子兰长得葱郁,旁边是厚厚一摞待批的材料。
钱进敲门进去,韦斌抬起眼招手:“哦,小钱你来了?有什么事情?”
钱进没有立刻坐下。
他把带来的那份材料端正地放在韦斌宽大厚重的办公桌靠近自己的边缘,开门见山:“韦社,我们外商办现在人事问题成了个大问题,实在是扛不住了。”
“就因为一个双休工作制,四面八方的人都来了,全是说情、推荐的。队伍这样没法带,工作没法干。”
韦斌点了支烟,露出笑容:“那你什么意思呢?”
大领导对这种事是见惯不惯了。
供销社在社会层面上是个好单位,每年不知道多少人找他往里塞人。
钱进不废话,直接切入核心,“我准备了个章程,关于外商办人员录用标准的草案,您过目。”
韦斌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他放下了手中沾满红墨水的钢笔,拿起那几页纸,慢条斯理地看了起来。
房间很安静,只有挂钟秒针规律的“哒、哒”声和韦斌指尖轻轻划过纸面的细微声响。
这份草案写得极其具体:
第一条便是硬杠杠——语言门槛:“掌握一门及以上有效外国语能力(英/法/俄/日),要求具备熟练商务对话、信函撰写及文件阅读能力,须经专业书面及口试考核确认。”
紧随其后是相关要求——“拥有或可证明具备对外贸易或国际商务沟通经验者优先。”
下面洋洋洒洒一大堆门槛。
最后一条——“所有拟录用人员,须由外商办负责人会同人事部门,按以上标准进行独立考核评估,不合格者不予录用。杜绝任何形式的特殊照顾和非专业考量。”
钱进笔直地站在办公桌前,目光沉静地看着韦斌,等待他的答案。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
韦斌看得非常仔细,一个字一个字地咀嚼着。
他拿起桌上的红蓝铅笔,似乎想改点什么,悬在半空片刻,又轻轻放下了。
最终他摘下老花镜揉捏了一下鼻梁,抬头看着钱进:“嗯,你这个笔杆子还是满扎实的,这些要求都切中了要害,非常务实也非常必要!”
“咱们外商办不是收容所,不是养老院,更不是哪家子弟镀金的地方,它是我们供销社开眼看世界的窗户,这扇窗户玻璃必须擦得铮亮!”
他站起来,双手往桌子上一拍,一锤定音:
“就按你这个原则办吧,外商办的进人门槛,你来把住,考核工作你要亲自抓紧,进来的人和留下的人必须经得起推敲!”
“谁再打招呼,你让他直接来找我,就说是我韦斌定的规矩!”
韦斌一番话,落地有声,带着久居上位的威势,瞬间给钱进注入了巨大的底气,也几乎扫清了他心底最后那点顾虑。
领导万岁!
钱进紧绷好几天的神经总算是松弛了一些。
好了,后面日子能轻松一些。
他这样也有精力去筹办培训机构了。
韦斌上半身重新靠进宽大的黑色皮质椅背,他从桌角一个印着“海滨市供销服务总社”的牛皮纸信袋里,捻出一份对折的档案材料,轻轻推到钱进面前。
“不过呢,”领导的嗓音自然随意,面含笑意。
“我大哥家的那个小子,就是这个韦小波。”
他用手指点了点档案材料:“他今年要从省商校毕业,年轻人嘛,没经验,但人还算伶俐,脑子也活络。”
“英文……嗯,好歹也是商校出来的,正经学过两年,所以我的意思是,他这份档案你先过过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