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章 帝王泪(六千)
第385章 帝王泪(六千) (第1/2页)风吹过。
凉凉的。
气氛有些压抑。
宋言,魏良,宁和帝尽皆沉默不语。
虽说生老病死是常态,虽说早已做好准备,直面生死,可真当被宣判死刑的时候,又有几人能维持平常心?
似宁和帝这般,已颇为不易。
忽然,宁和帝哈哈的笑了起来,巴掌抬起又在宋言背上狠狠的拍了两下:“你这混小子,得了绝症的是我又不是你,你露出这样的表情做什么?”
“再者说了,虽然治不好了要死,但也不是马上就要死的嘛,孙神医说了,我这病,还有三五年的活头。”
“算下来,坐上这皇位已经有二十年,若是再活三年五载,那便是二十五年。”
“古往今来,在位时间比我长的皇帝,也找不出来几个了。”
“唯一可惜的就是,在位二十年,还是没能彻底将杨家和白鹭书院扳倒,终究是有些无用了。”
宋言沉默。
瞧瞧宁和帝继位时候的环境吧。
世家门阀,士大夫把持朝堂。
朝廷,皇宫,后宫,军营,到处都是对方的眼线……尚食局,太医院都被收买,食物药物中都添加毒药。
小冰河时期,天灾频发,农民起义丛生。
前面两个皇帝,莫名其妙死亡。
更前面的皇帝,愚蠢到连商税都给取消。
外部还有女真,匈奴,楚国,赵国虎视眈眈。
宋言忽然感觉,就算崇祯接手的烂摊子都要比宁和帝更好一点,至少崇祯继位的时候还是有实权的;至少,崇祯时期,还有几个刚正不阿的大臣,有几个能征善战的将军……若是崇祯骚操作少一点,哪怕跟他哥一样整日窝在后宫玩儿木头,大明或许都能多撑几年。
而就是这样一个已经烂到根子上的宁国,于宁和帝的手中,居然愣生生支撑了二十年,甚至隐隐被宁和帝掰回来了一点,于宋言眼中,他已经是一个极为了不起的帝王了。
“宁国,自太祖开国到如今……”宋言缓缓抬头,直视着宁和帝:“除却太祖,太宗,您……可排第三。”
宁国十一位皇帝,太祖,太宗之后,第三?
正拍打着宋言后背的宁和帝,手掌忽然停顿了一下,就这样愣住了,默默的看着宋言。他似是没想到,宋言居然会给自己如此高的评价,看着,看着,忽然间感觉鼻头,眼眶都是一酸。
明明是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可这一刻,宁和帝居然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鼻头抽了一下。
他大抵明白那是一种怎样的感情。
是委屈。
更是认可。
瞧瞧现在宁国的情况吧。
割地,赔款,上供,异族入侵,民不聊生。
不用想宁和帝也知道,自己在百姓心中是怎样的评价。
一个昏庸无能应该是跑不了的。
他总是在担心,若是有朝一日,自己驾崩,死后以何面目见祖宗?
可,谁又知道他的肩膀上,扛着的究竟是怎样的压力啊?
谁又能明白,支撑了这么多年,他的身子,他的精神是何等的疲惫?
他也想要国泰民安,想要海晏河清,可接手的就是一个烂摊子,谁能告诉他,他究竟要怎么办?
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无数次游走在死亡的边缘,支撑到现在,他真的已经很累很累了。
他很羡慕福王,游山玩水,寻仙问道,先不说问到没有,至少逍遥自在。
他也羡慕晋王,至少远离朝堂,可以做一下喜欢的事。
他更羡慕玉衡,泼辣的名声虽然不太好听,至少也没几个人敢去招惹,身旁有人陪着,现在还有了一个顶顶好的女婿。
而他,不一样。
他是皇帝。
后宫中,美人如织,可相知相印的,又有几人?所有的心酸,委屈,骂名,都只能一个人承担。
直至这一刻,宋言的认可,就像是将宁和帝一直以来强撑着的伪装给撕开了一条裂缝,委屈,心酸,便如同苦水般倾泻而出。
眼角,有些湿润了。
一滴泪珠,顺着干燥的脸缓缓滚落。
用力吸了一下鼻子,宁和帝摇了摇头,装作不经意的甩了甩袖子,将泪痕拭去。
他是皇帝,是个男人,不能露出这般模样。
倒是对面的魏良,一双浑浊的老眼已经是红彤彤的。
宁和帝便面色不善的瞪了过去:“你这老货,哭什么?待我殡天的时候再哭也不迟。”心情约摸是平复了一些,望向宋言:“你这小子……怪不得那么讨玉衡喜欢,这张嘴倒是会哄人。”
宋言笑笑:“倒也不是哄人,平心而论,若不是上面出了一个狗屁仁宗,您能做的比现在更好,我研究过宁国的历史,宁国的朝局,国情一直都颇为稳定,直至仁宗时期,丢了商税,盐铁茶马专营也丢了,东陵城内外城之间高墙建起来了,局势糜烂,便是从仁宗开始,直接达到巅峰,历任三代皇帝都没能掰回来,隆泰帝,元景帝还因此丢了性命。”
宁和帝面色一滞,这话倒是没法接了。
仁宗,再怎么说也是太爷爷,他还能说太爷爷的不是?
摸了摸鼻子,面色尴尬:“好歹也是先祖,你说话莫要那么难听,多少留点颜面。”
帝王之家,侮辱先祖,放在任何一个皇帝身上估计都无法忍受,少不得来一个九族消消乐,但宁和帝只是要宋言收敛一点,也能看出宁和帝心中,对仁宗是有些不满的。
宋言撇了撇嘴,终究是没好意思在宁和帝面前继续数落他太爷爷的不是:“太祖有建国之功,太宗有开拓之功,这两点,您是比不上的,只是将他二人换到您这个时候,也未必能比您好多少。”
“第三,实至名归。”
宁和帝笑了,有些心酸,有点得意。
“这么说,我不是昏君?”
“不是。”
“我算个明君?”
“明君。”
脸上的笑意就更浓郁了一点:“这样就好,这样就好,有你这样的评价,便是死了,也不用担心不知用什么面目去面对洛家先祖了。”
“这样就好……”
宁和帝低声重复着,一遍又一遍。
好像这一刻,他真的心安了。
低着头,谁也不知宁和帝在想些什么,良久,才抬起头来:“这边,我会想办法再支撑一段时间,许是两年,许是一年。”
“平阳那边,兵力还是太少了一些。”
“重新招募的士卒,想要训练成敢冲敢杀的军队,还需要很长时间。”
“你前往平阳的时候,应是要经过六塘,那里有一个叫李二的家伙。”
“宁国乱民不少,六塘李二不是人数最多的,也不是地盘最大的,但绝对是最麻烦,最难缠的,周边三个府城,数万府兵围剿,却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想个办法,看看能不能将这些人招募。”
“起兵作乱这么多年,手下乱民多少还是有些战斗力的,比重新训练要好,当然,招募之后这些人要想办法逐渐打散,不能让他们继续聚在一起,否则日后必成祸患。”
宁和帝不厌其烦的叮嘱着。
宋言知道,这是他在传授经验。
“房家,可以倚重,但绝对不能依靠。”
“这是比杨家还要狡猾的狐狸,若是你情况不妙,他们绝对是第一个将你抛弃的,若非当时我设计,让房海和杨家结成死仇,房德大约也不会一直支持我这个皇帝。”
宋言再点头。
“到了平阳,注意力要放在异族上。”
“中原四国,虽战乱不断,可说到底都是汉人,关起门来打的头破血流,那也是自家内部的事,却是不能让外人欺辱到头上。”
“要学会用人。”
“不要什么事情都亲自上。”
“这样不好。”
“之前你马踏王庭,这是极好的事情,但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亲自领兵上阵,你要明白,现在的平阳你是主心骨,平阳离了谁都能照样存在,唯独没了你不行。”
“若是将来,你能打下更大的土地,用人之道就更要熟记。”
“另外,要学会平衡……你手下,决不能出现一家独大的情况。”
宁和帝絮絮叨叨的说着,宋言安安静静的听着。
他说了很多,似是恨不得将一辈子的经验全都灌输给宋言,不知不觉便说到了行军布阵方面,宁和帝这才闭上嘴巴。
毕竟,论在朝堂上和朝臣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十个宋言绑在一起也不是他的对手,宋言大约就会一招,那就是拖着你的全家下地狱,当然这一招很好用就是了;论起行军打仗,那十个宁和帝捆在一块儿,也不是宋言的对手。
宁国,自从梅武老太爷之后,已经再也没有出现过如此勇猛的武将了。
宁和帝抿了抿唇,话题变的轻松了一点:“这次乔迁新居,收了不少贺礼吧?”
“是有不少。”宋言便点头:“房家送的礼品最是高雅,据说是汉朝时期那个司马什么的一篇赋,真迹,值老牛鼻子钱了,除此之外,市面上难寻的云锦,蜀锦,钧瓷,东珠都拉了两大车。”
“杨家送的礼品最是实在,两车白银。”
“左都御史最下血本,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尊红珊瑚,价值不菲。”宋言便有些得意,林林总总算下来:“其他的人太多,就记不太清,但小百万应该是有的。”
宁和帝的眼神就有点羡慕,瞧瞧,来钱也实在是太容易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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