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回家
第一百四十章 :回家 (第2/2页)正是因为半夜大军,宜静不宜动,他威望虽深,可营中现在有大量恩义未附的沿江义从,赵怀安不敢赌。
所以按照正常的情况,袁袭的命运本该是在辕门口就被射死。
可偏偏昨夜那个丁会先来了,所以当时巡夜的就已经在辕门处执灯火,因看清是个穷酸书生,所以才允了进来。
不然休说这里和赵怀安对策了,这会尸体都发僵扔在道边了。
不过现在袁袭赌对了,眼前的这个光州刺史赵怀安哪里是寻常武夫啊?武夫能问出那第一个问题?武夫能看出自己那番对策的高明?
只能说,这是天授我主啊!
于是,他毫不犹豫,对赵怀安一拜到底,感激道:
“袭困顿半生,邻人皆知我是个妄人,只有家母和糟糠理解我,支持我,今日我想求使君一事,能否将我家人一并接入营,带他们去光州。”
赵怀安一下子就明白了,他拍了拍袁袭:
“大丈夫就要快意恩仇,得意时就要人前显圣。那些老人会说什么中庸含蓄,所以这天下就成了这鸟样,而想改变天下,就非得靠我们这些年轻人不可,以无匹之锐利,打碎一切牛鬼蛇神!”
说着,赵怀安把门徒中最机灵的何文钦喊了过来,让他和庐州城要十辆辎车,备齐八车聘礼,敲锣打鼓回袁袭居住的里社,将袁袭的家人都接入营中。
这聘礼倒不是赵怀安自己乱搞,而是这就是国朝的制度。
府主辟署幕职,先下一纸聘书,“语皆用四六,大略如告词”,随书还要送上一金帛“聘礼”,所谓“撰书辞,具马币”,最后将辟书送至长安,换得朝廷命书,如此一个幕僚就成了国家的正经官吏了。
而现在赵大就是走这个流程,只是更加隆重。
至于袁袭本人,他说要随赵怀安去霍县,至于为何不随聘车回家乡?
用他的话来说,他见不得母亲、妻子落泪。
这真是个性情人啊!
就这样,袁袭加入到了赵怀安的骑队中,一路奔至霍县,现已能见霍县城了。
……
赵怀安带着四百突骑,纵马扬鞭,老远就激起了无数烟尘。
在能看到霍县城的时候,他下令降下马速,然后缓缓前进。
霍县城外有一片棚区,赵怀安要是带着数百突骑纵马突前,必然会让那里陷入混乱,他家人还在那里呢!
赵怀安在前,一众义子、义社郞执槊在侧,身后是背嵬们扛着告身旗这些仪仗,郭从云、刘知俊这些骑将则已带着两翼的突骑张开了队列,将霍县的东北面包围。
不远处,霍县城上早就是警钟大作,城楼上的守门吏们紧张、惊骇地看着前方的这支突骑团。
在江淮地界,什么时候有了这样规模的骑军?
就是这样,在无数面大旗,和闪闪照耀的甲光中,赵怀安裹着绛色披风缓缓来到了城外。
他看向不远处棚区,又看到附近一些玩泥巴的孩童畏惧地看向自己。
赵怀安轻轻夹了下马腹,独自骑到了那些孩童面前:
“你们晓得以前杏花岭的赵家人现在住哪吗?”
这几个玩泥巴的孩童,畏惧地看向高头大马上的赵怀安,只有一个流着鼻涕的指了东南一处大棚场,说道:
“他们住那,你是赵大郎吗?”
赵怀安愣了一下,从马上下来,蹲在地上,对这小孩笑道:
“哦?你怎么晓得我是赵大郎呢?”
这个时候其他几个孩童也没了畏惧,纷纷说道:
“咱们就是赵家人呀!我们大人早就说了,咱们杏花村的赵大郎要回来了!要骑着高头大马带着咱们回去过好日子!”
这时候其中一个手上都是满茧的孩童,傻傻问了句:
“大郎,啥是好日子呀!是不是能吃稻米饭呀!咱不想再吃那硬硬的麸谷了,好多天都没拉出屎了。”
这人刚说完,其他几个都纷纷应和。
赵怀安这一刻有点绷不住,这些人口齿伶俐应该并不是几岁小孩,可这些人的个子哪又不是小孩呢?
他摸了摸这些孩子的头顶,笑道:
“哦,你们都是赵家人,那都应该唤我什么呢?”
可这就难住了这些孩子,他们有说大伯的,有说大舅的,反正都没个定的,可就是这番吵吵样,让赵怀安哈哈大笑。
此时,忽然一声苍老声从前面传来:
“是大郎回来了吗?”
赵怀安的身子呆住了,他缓缓抬头,看着前方一群人,其中丁会带着几个突骑兄弟就在人群中,而最中间的是一位老媪。
她是怎样的人啊?
皮肤很黑,头发白了一半,但个子又很高,有着这年纪女性少有的健壮,她的嘴唇也有点干,没有血色。
但她的眼睛,却笑吟吟的,看着就很温暖。
一刹那,赵怀安想起了自己的母亲,他前世是个苏北人,毕业后去了上海,在那里一直工作成家,虽然上海离家不远,可总是很少回去。
以前是因为没有火车,所以他说不方便回;后来通了高铁了,他又说最近一直在忙;直到赵怀安有一天忽然觉得自己大了,他想家了,他就爱回去了。
那时候,每每过了苏通大桥,爸妈的电话就会来,他们一听赵怀安过了大桥了,就高兴了,开始准备饭菜,都是他爱吃的。
也许对所有生活在上海的苏北人来说,苏通大桥就是他们的山海关,过了桥了,就到家了。
这一刻,赵怀安从老媪的眼睛中看到了自己的母亲,也是这样笑。
这一刻,赵怀安跪在地上,对着母亲,哭喊:
“母亲,儿回来了!”
这一刻,数百突骑齐齐下马,他们唱着:
“使君回家了!”
“使君回家了!”
声浪骇得不远的霍县城,都地动山摇。
……
三个和赵怀安长得很像的年轻人,扶着赵氏走了过来,他们激动又克制地看着眼前的大哥。
大兄更壮了,也更高了,不过是不是比以前更黑了点呢。
他们偷偷瞧着自家的兄长,身后还有五个女郞,她们是赵怀安的两个亲妹和三个堂妹。
赵氏拉着赵怀安起来,看着赵大郎,忽然眼泪就从眼角蹦了出来,她想摸着赵大的头,可太高了,但下一刻赵怀安就弯下了腰,将头凑到了她的手上。
手掌很糙,但很温暖。
赵氏抿着,轻轻说:
“回来就好了,回来就好了!咱们回家吧!”
说着,她就要拉着赵怀安的手,去那处窝棚,可她没拉动,只因为赵怀安将赵氏扶着,对三个弟弟道:
“你们将母亲扶着,等我!”
三个弟弟都有七尺高了,这会扶着母亲,已经猜到自家兄长要做什么了,是激动又担心。
在他们的身后,赵怀安的几个堂兄弟,各个拿着哨棍,他们看到赵怀安起来,大喊:
“大郎,你回来,咱们就有底气了,咱们和刘二郎他们干!”
一众赵家人纷纷举着手上的棍棒齐齐大喊。
他们已经听昨夜回来的丁会说了,现在大郎做刺史了,回来就是给族亲们做主的!
哼!看谁还欺负咱们!
只有赵氏担忧地握着赵怀安的手,劝道:
“你回来就行,其他的都不妨事的,庄子没了就再建好了。”
赵怀安亲亲拍了母亲的手,然后翻身上马,下一刻他纵马持鞭,冲霍山城上,大吼:
“还不开门!”
一众突骑纵马驰奔,他们将不大的霍县城团团围住,大吼:
“还不开门!”
片刻后,霍县城门大开,时霍县令孙滂踉跄而出。
哎没崩住写到最后一段的时候哭了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