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新官上任
第五十一章 新官上任 (第2/2页)话问的突然,给鬼子漏造个措手不及。他一时愣住,笑容顿时退去,见人们投来怪异的目光,更觉得有些难堪。他急忙分辩道:“记得当时我是二月初去的,二月中旬回来的。二月三十号就把票子啥的给你了,欠款当时不给你了嘛,都处理完了咋还找后账呢!”艾育梅依旧是冷冷的口气:“这事儿从头到尾我牢绷记着呢,你少给我打马虎眼。那借条还在我这儿呢,要不要拿出来看看啊?”鬼子漏说:“欠条我当时没抽回来,我不让你直接撕了嘛!”黄士魁说:“你扒瞎也不会扒,二月平你不懂啊?哪有三十号?玩笑开大了吧?”鬼子漏硬着头皮辩解道:“那是我记差了,反正是二月末。”黄士魁说:“编,接着编,我就不信这账你还能赖掉是咋的。我跟你说,你也当过大队主要干部,你应该知道赖账的后果!”鬼子漏眼珠子一转,把话又往回拉:“我赖啥账,不就是记错了嘛!”
金书山忙替二哥解围:“哥呀,我们都听明白了,你就别再犟犟了。”转头问艾育梅,“他还欠多少钱。”艾育梅说:“去掉补助和正常报销的部分,还欠二百四十九。”金书山说:“既然有借条,就按借条说话,二哥你留下的罗烂自己承担,大队可不给你开腚,你马上还款把账给结了吧。”鬼子漏瘫坐在凳子上,嘟囔道:“我没钱。”“你没钱?”黄士魁嚯一下站起身,在鬼子漏面前一边指点一边数落:“你小子从杭州回来,就别腰挎甲地显摆,好受时候想啥了?出差旅游,占用公款,一溜边光,不计后果,现在知道难受了!我不是吓唬你,现在‘一打三反’形势有多严你应该很清楚,要按贪污公款论,可够你受的。”金书山说:“哥呀,你说你办的这是啥事儿呢,让人没鼻子没脸地数落一顿,还要不要个脸面了。没钱也不能放挺,赶紧想办法还账吧!”鬼子漏只好说:“我,我家还养了两头猪,可以抓猪顶账。”
此时,阵雨已经停了,阳光从云层里斜射下来,把大地上的景物映照得十分明媚。鬼子漏家靠道的猪圈插着圈门,一大一小两头猪正在圈里一边拱湿土一边哽叽。姚锦冠透过前窗子,看见一群人从露天戏台胡同走过来,在自家猪圈前比比划划,就急忙下地,挺着显怀的大肚子到了猪圈前:“你们这是干啥?”鬼子漏却不做声,金书山就把二哥出差游玩花了公款没还的事简单说了一遍:“他没办法,就领我们来抓猪顶账了。”接着就埋怨道,“二哥呀,那公款能那么随便花嘛,出趟差拉出这么多饥荒,你咋能办出这事呢!”鬼子漏摇头自语:“啥也别说了,人要不顺茬,喝口凉水都塞牙。我这是落配了,不然谁敢对我这样。”黄士魁催促道:“来来,把猪圈门子打开,把那头大的赶出来。”姚锦冠一听,冷脸子迅速撂下:“谁欠你们钱找谁要,休想打我猪的主意。猪是我辛辛苦苦喂大的,谁敢抓猪我就跟谁拼!”说完也不顾地上湿滑,一屁股靠坐在猪圈门前,咋说也不起来。鬼子漏上前往起拉,被媳妇一耸:“滚一边去,损兽,跟你上不起这火,丢不起这人。”鬼子漏使劲往起拽,刚把那肥臀拽离地面,只听咕嗵一声,姚锦冠一个腚墩又坐在了地上。黄士魁忙拦住鬼子漏说:“别拽了,别拽了,你媳妇是个孕妇,扛不住拽。行了,咱也不能硬来,你看咋办吧?”逼得鬼子漏直错脚,忽然说:“给我个期限,我上县钢铁厂打工,我保证挣够了钱就回来。”黄士魁说:“那好,这是你当众说的,就看你咋兑现保证了。”回头对姚锦冠说:“行了,起来吧,地上多脏啊,还赖在那儿干啥!”姚锦冠这才扶着猪圈门往起撑身子,金书山突然惊叫起来:“哎呀,二嫂裤腿子出血了!”众人往姚锦冠脚下一看,血水已经淌在了地上,姚锦冠吓得身子一软,瘫在了地上。黄士魁说:“坏了坏了,肯定抻着了。”金书山叫人快去找大夫,招呼大家帮忙把孕妇抬屋去。
等雍大牙背着红十字药箱赶到时,姚锦冠已经流产了。看着那已经成型的胎儿是个男娃,鬼子漏心疼得直掉眼泪,连连咳声叹气地说:“可白瞎我的儿呀,这都是我自己造的孽呀!”
临近收秋时,县里召开农业生产四级干部会议,黄士魁作为抓革命促生产的先进典型登台发言。回到村里,在大队院子斜阳笼罩的“农业学大寨”标语土墙前,一帮社员围着他问这问那,都夸他给长青大队露了脸。看着人们投来羡慕的眼光,他心里美滋滋的。
回到家,黄士魁从上衣大兜里掏出一个大毛桃,那是会务组发的,他没舍得吃。不等艾育梅扒完皮,三个孩子就围了上来,一人尝了一大口,吃得舔嘴巴舌的。黄士魁乐呵呵地跟媳妇显摆,“我跟你说,当时在发言台上往下一望,那观众席黑压压的。一开始有点紧张,念了一段开场白后就脱了稿,用唠嗑的语言把用尿素追肥的事情讲了一遍,连细枝末节都讲到了。最后我说,社员们看着大苞米棒子这个乐呀,嘴咧得快到耳朵丫了,再也不说这尿素不管用了,再也不说啃裹老杆子了。当听到会场里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我终于如数重负,开心地笑了。”
艾青梅啧啧两声:“行啊!不擅劲儿!你能有机会上县里露一回脸儿,这是遇到贵人抬举你了!”黄士魁有些得意:“那是,关常委赏识我,是他极力推荐的。跟你这么说吧,我这回算是在全县打炮啦!”艾育梅忽然话题一转,揭起短来:“嗯,打炮!你要说说上牌店儿的那些事迹也能打炮!”
忽然窗外传来张嘎咕的喊叫声:“着,着火了!救,救火呀!”东西两屋的人闻声,都急忙跑出来,只见东下屋南头的柴禾垛窜起一股股浓烟。众人纷纷跑来救火,三喜子也关了供销点的门板来帮忙。火势还不算太大,加上扑救及时,忙了一气就把火救住了。黄士魁把过火的地方又洒一遍水,确定没有死灰复燃的风险才作罢。
张铁嘴儿说:“好悬,差点连累了下屋!这肯定是有人放火,是谁这么缺德。”张嘎咕晃着大脑壳说:“才刚,我看见二禄来过。”众人都分析是二禄故意放火,吵吵要严惩。张铁嘴儿、三喜子以及后赶来的老憨呜嗷吵嚷着去寻二禄,曲二秧迎面走来说:“才看见二禄了,他往生产队院子里跑啦!”
众人追到二小队院子里,都四处撒眸,不见二禄人影。孟祥通指了指库房南边的麦草垛,小声说:“刚才跟头把势地藏到那里去了。”张铁嘴儿喊:“你往哪藏?跑了和尚还跑了庙啦!快出来!”姚老美吓唬道:“快找个洋叉,把他叉死!”老憨果然寻了个洋叉,一边晃着一边喝道:“出来,不出来就叉死你!”说着往草垛上头叉了两下,草垛里一阵响动,二禄哆哆嗦嗦地往出稍,屁股刚一出来,张铁嘴儿上去就是一脚。二禄哎哟一声坐在麦草窝子里,连连哀求:“饶了我吧,我再不敢了。”
金书山和黄三怪赶来时,春心正在骂二禄:“你个损兽,你撅个屁股啥粑粑都拉,我恨不能挠你个满脸花。”黄士魁用手指点着,发狠话:“你咋这么坏呢!这回不收拾收拾你可真不行了!”三喜子气不公,嚷道:“把二毛驴子送公社去,让他受受惩治!”黄三怪忙出来打圆场:“刚才,我和老金姐夫去看了着火现场,确实让人挺气愤,可都是自家亲属,整太僵也不好。”金书山也说:“得饶人处且饶人,让服让服他,再给他一次机会。”黄士魁并不想把事情做绝,听见人劝,便缓和了语气:“算了,让他睡不着觉,自己好好寻思吧!”张铁嘴儿愤愤地说:“这次饶过他,他往后再祸害人咋办?”二禄哆嗦着厚嘴唇子:“我保证,再也不祸害人了。”艾育梅不依不饶:“柴禾烧了有半车,得让他包!”二禄忙说:“我包,我包,明天就给你拉去。”
三喜子和张铁嘴儿这才松开手,二禄魂不守舍地从马号后门逃去。春心说:“这回给他吓屁了,兴许能让他长个记性!”老憨呸了一口:“他可没准儿,是狗就改不了吃屎的。”姚老美对黄士魁说:“新官上任烧把火,人家也给你烧把火。”金书山眯起微凹的小眼睛,连连附和说:“火烧旺运,火烧旺运。”黄士魁说:“幸亏没有风,有风还不得火烧连营啊!”接着旁敲侧击地说,“书山书记,咱在一起搭班子也算是有缘。咱既然在一起共事儿了,就得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往一个尿壶里呲尿,你说我说的对不对?”金书山点着头说:“对,对,太对了。”黄士魁又说:“你处事儿圆滑,这我得向你学习。我如果顾虑不周,你还得多担待,也得及时提醒。”金书山有几分尴尬地点头说:“对,对,互相多理解多支持……”看黄士魁拿话点金书山,黄三怪忙提醒说:“走吧,走吧,该回家吃晚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