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难解愁滋味
第七十九章 难解愁滋味 (第1/2页)梁石头坚持在县农中上学,主要是想在毕业时能抱得美人归。然而葛美芳的一封来信,把他的小九九彻底打乱了。信上说,她被楠城卫校录取了,3月1日开学。信上还说,她会按时去报到,大概在5月1日放假的时候回农中一趟,想两人再见一面。
终于盼到了劳动节这天,葛美芳果然在温暖的午后出现了。梁石头观察她,却看不出有多么高兴,似乎情绪有些低落了。两人相约到了学校附近的柳毛河边,一边在返青的野岸散步一边说话。梁石头告诉女友:“农中在这个学期调整了办学方向,取消了农业技术课,恢复为普通高中了。你也知道,我严重偏科,如果参加高考也是徒劳。”葛美芳问下一步有啥打算,梁石头说:“辍学。”
闻听此言,葛美芳有些诧异,劝说道:“别轻率做决定,一定要想清楚。”梁石头阐明自己的想法:“如果不是为了等见你一面,可能这个学期我都不会上了。我不想在这里空耗下去,空耗没有任何意义。生活首先得解决持身立世的问题,不然再完美的爱情也没有保障。只有进城谋到一份正经的职业,才有可能创造与你继续交往的条件,才能给你想要的幸福。所以,先回家帮家里做点儿事,调整好心情再做打算,我相信天无绝人之路。”
其实,梁石头产生辍学的念头由来已久,若不是与葛美芳产生了恋情,或许早就离开了学校。当他向家里说出辍学的想法时,父母的看法却截然相反。父亲认为:“上高中的目的是为了继续考学,如果连这个都做不到,确实是浪费时间,现在已经托人在奇潭市落下了菜农户口,奶奶也正催促穆逢利帮忙办工作。所以,这个学你上也行不上也行。”母亲却认为:“如果半途辍学还是有些草率,应该念完高中再做下一步打算,想进城光有菜农户口还不够,也需要有高中文凭。”
葛美芳一时不语,梁石头弯腰拾起脚下一枚石片,挥手投向平静的河面,瞬间就激起了圈圈涟漪。葛美芳轻轻叹息一声:“分别这几个月,我才知道什么是愁滋味了。”梁石头分析说:“可能因为,你还有些舍不得离开我,其实我又何尝不是呢。虽然眼下分开对你我交往都不利,也许这正是需要经受更多考验的过程。想最终走到一起,就看相互有没有一颗痴心。我们的交往只是起步阶段,还给不了你多么牢固的承诺。如果在你毕业的时候我还一事无成,你可以重新选择。”葛美芳鼓励他:“代岩,别灰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面包会有的,牛奶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这是电影《列宁在1918》瓦西里对饥饿的妻子说的话,我也这样对你说。如果有了新的打算或有了新的出路,别忘了写信告诉我。记得找时间,去楠城看我。”梁代石头点头说:“嗯,但愿相见不晚,后会有期。”说完,又无聊地向不远处的河面投了一枚石块,然后呆呆地望着那涟漪扩展开来又归于平静。
两个人依依惜别,梁石头又坚持了半个月,终于铁定了辍学的心思。他去与颜守清老师辞别,颜老师知道他偏科考学无望也就没有继续挽留,而是送给他厚厚一摞作文稿纸,嘱咐多写些作品。回男寝室收拾了行囊,与荀隐等几个好友道了别,带着一种非常失落的心情踏上了归途。
时已过小满,最洼的大田地也已种完,园子里的秧苗正舒展着新芽嫩叶,显露着勃勃生机。园子东侧是一大片小葱地,由于侍弄的精心,小葱长得湛绿湛绿的,煞是喜人。这小葱是去年处暑的时候种下的,黄士魁盘算,等到了今年芒种,就又能卖钱了,这五分地按至少四百斤算也能出二百多元。见小葱地又有些缺水了,就让辍学在家的石头帮着浇灌。三两天浇一遍,外屋小井辘轳把儿摇久了,手也磨出了膙子。
此刻,梁石头把满满两筲水又用扁担挑进园子,看着父亲用瓢往小葱地里轻泼慢扬,问够不够,父亲说:“再来三五挑,给地灌饱。灌完这一遍,就䞍等着卖钱了。”忽然发现梁顶子低着头走进院门,觉得他来得有些突然,忙从园子的小门出来:“不好好上班,你咋回来了?想孩子了?看你丧丧个脸,是谁惹你了?”梁顶子愁眉苦脸地说:“我媳妇跑了!”梁石头也撂下手头的活儿,过来看大哥。
进了屋,梁顶子在外屋小井前的水缸里用瓢舀水,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然后愁眉苦脸地坐在东屋炕沿上,还时不时地捂着腮帮子嘶嘶几声。艾育梅问他腮帮子咋了,顶子说起了牙宣,艾育梅问咋上这么大的火,黄士魁替他说道:“他媳妇跟人跑了。”梁石头问:“嫂子不挺好的嘛!也没看出有啥问题呀!咋说跑就跑了呢?”梁顶子说:“我怀疑他以前就有问题,你看这张照片,好像以前跟别人照的。”说着从上衣兜里掏出一张旧照片,艾育梅接过一看,是一张尹青为姑娘时与别人的黑白合影照,另一半已经撕去了。
艾育梅和石头一起仔细辨认撕破的地方,研判那撕掉的另一半到底是男是女,看了半天也无法确定。梁顶子说:“我曾经问过她,她说那是跟女同学照的,因为两个人闹掰了,就赌气把照片撕了。我寻思也许她说的是真的,如果是跟男人照的,她不会还留一半,就没张扬。可是年前,出事儿了。我原来不是在烘干塔干活嘛,烘干塔挣钱少,我就上了搬运队。有一阵子,粮库活多,我经常打夜班,有个叫大朴的盲流子租住邻居的房子,经常在我不在家的时候去,半宿半宿不出来。那是个耍快当锤的鲜族人,说是在三姓城江北和老粮台都待过。我觉景儿以后,因为整天忙得脚打后脑勺,有没时间看着。”艾育梅说;“无论男女,有了外心,看是看不住的。”梁顶子接着说:“有一回,我半夜回来,被我堵在屋里,我要用管锹劈了他,尹青紧拦着,没劈着,让那奸夫跑了。”黄士魁说:“你呀,都快成武大郎了,没让人害了都万幸!”梁顶子说:“又过了几天,尹青突然提出要跟我离婚,我没同意。昨天我下班回家,发现她把几件像样的衣服都拿走了,就猜她指定是跟大朴跑了。我这两天没上班,在家等她回来,可是啥也没等着。”艾育梅骂道:“孩子都好几岁了,还有闲心扯犊子。我说话搁这儿,她早晚得后悔。”
沉默了半晌,梁顶子忽然冒出一句说:“我想去找她!”黄士魁骂道:“你还有没有一点儿小子骨头?啊?你媳妇这么不着调,你还有心思去找她?还有没有点儿出息?离了他不能活了?你连个目标也没有,上哪里找去?”艾育梅也说:“你得好好寻思寻思,媳妇跑了你自己有没有责任。媳妇跑了说明你没本事,说明你恋不住人家,光闷头傻干活不行,媳妇心思不在你身上了你咋不知道呢?”听父母一通数落,顶子更觉得憋气。
黄士魁余气未消:“她既然不仁,就别怪咱不义。她就是回来,你也别要她,再说一个。回去就报案,就说她失踪了。按照法律程序办事儿,法律允许了就再婚。”艾育梅说:“也不能全怨顶子,咱是订婚时不托底。现在看这照片,那撕去的应该就是那个大朴。”顶子说:“我回去找老尹头和老尹太太要人去!”黄士魁说:“你可拉倒吧,你找人家干啥?人家兴许也不知情,就是知情也不见起承认。”
一时又沉默了,黄士魁闷闷地吸着旱烟。艾育梅忽然问道:“如果有一天,尹青她回来,我是继续跟她过呢?还是离婚再扮人?”梁顶子不假思索道:“离了再娶也是难事儿。”言外之意不言自明。黄士魁吹了一下烟头灰:“你以为那是个破自行车呢,让人骑臭溜够送回来还能将就用?就这路货,有她也五八,没她也四十。”
听了半天,梁石头终于忍不住发表自己看法了:“虽然我还没成家呢,但我也有判断是非的能力,我说说对这事儿的看法吧。按理说,如果嫂子她真回来了,确实不应该要她,但是,如果不要她的话,再婚也不一定能找到可心的,而且后到一起的都藏心眼儿,矛盾会很多。如果看在孩子份上,还是从小的夫妻能过的长远,合在一起还是一家人家,至少都不隔心。她走了一段弯路,如果能回心转意,比啥都强。大哥太老实,虽然这不该是她出走的理由,但也是她不安心的一个原因。她跟人跑确实不光彩,咱也挺没面子,但事情已经出了,也不能光为了面子治气。最关键的是,大嫂一跑,把大哥折磨够呛,你看他上的火,腮帮子都肿了,而且还有心思要去找,还要去管老尹家要人,这显然是很在意她。如果回来了,不留下来,大哥可能还很纠结。所以,还要从长计议,能继续过还是上策,也省得大家都跟着操心了。”
艾育梅非常赞同石头的观点:“别看石头岁数小,遇事却想得周全,看得长远,咱真不能一时意气用事。”黄士魁吧嗒几口旱烟,忧心忡忡地说:“就怕是狗改不了吃屎的,即使嘴上保证不跟大朴,也难保证就没有二朴三朴。”梁石头说:“如果真那样,就当是命里该着,只能认了!”黄士魁说:“就是留她,也不能不明不白的,必须说道说道,得让她立下保证。”梁石头说:“人没回来,说啥都是空话。等人回来了,再细做打算也不迟。”
黄士魁忽然想起一事,问奶奶说没说给石头找工作的事儿,顶子摇头说还没信儿。黄士魁:“那等你回去,让石头跟你一起去,让你奶奶领着再找找三姑夫。”梁石头说:“办工作不是那么容易的,也不是啥啥都三姑夫说了算,他也得找机会求人。”黄士魁说:“你三姑夫有些能力,他要办不成,你就得另谋出路了,或者在家务农了。好在给你落了城里的菜农粮户口,对进城工作还是有利的。”
杜春心为石头能进城谋一份正当职业可谓是费尽了心思,她多次央求穆逢利给找门路,却始终没有结果。那穆逢利保送上大学,在东北矿业学院读了三年书,毕业分配在奇潭市煤企公司。他为人圆滑,仕途顺利,不到十年,就从普通技术员爬上了科长岗位。当奶奶豁出一张老脸去为石头求他时,他倒也十分爽快,只说:“四婶子找我办事,我肯定上心。但是要想办成石头工作的事儿,也得赶机会。那集体工也好,合同制也好,没有城镇供应粮户口,不是说办就能办成的。我琢磨琢磨吧,不行就先办户口,石头岁数还小,来得急。”时间一长,春心就去催问,每次的答复都是:“再等等,赶上机会就办。”这让老太太内心有几分不悦,认为穆逢利是在拖着不办:“这亲戚不是直近的就是不行,隔一层肚皮就差一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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