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苦可卿、忠俏俾、狠乳母
第3章 苦可卿、忠俏俾、狠乳母 (第1/2页)宁国府,天香楼。
“奶奶,天儿还凉着,您披上些罢。”
丫鬟瑞珠眉头微蹙,手里抱着杏蕊色羽纱面白狐狸里鹤氅,眼神凄然望着半倚窗槛、默然呆坐近半个时辰的纤弱丽人。
六扇海棠纹勾栏楹窗大敞着。
柠色阳光洒入屋内,将秦可卿的侧脸轮廓映得似金粉描绘。
长睫微卷,星眸蕴着寒池,鼻峰半透,唇色如樱,浅浅翕张:
“不冷呢。”
听着这娇绵的声音,瑞珠一阵揪心,奶奶愈发出尘了,像极了说书女先儿嘴里不食人间烟火的月宫姮娥。
可这又哪里是好事?
“郎中都说了,您不觉着冷,是因为内火旺、肝气郁结,且要好生将养,不能着凉呢。”
秦可卿微微晃头:“好歹也入春了,打小就这样过来的,怎这二年就熬不住?”
书上尽说,春三月雪融冰消,姹紫嫣红,可自她有记忆起,年年惊蛰过后,依旧冰封千里,好似这天香楼下的桃花已经开了,马蹄梅竟仍未谢。
她喃喃道:“郎中说的也不是全对呢,况且,任凭神仙也罢,治得病,哪里治得了命?”
“奶奶呀…”
瑞珠泫然欲泣,身后喂食一猫一狗,更小一些的宝珠却已经抿着嘴儿无声落下泪来。
花影一闪,猫儿灵巧地跃上窗栏,伸出一只梅花状小爪,轻触秦可卿递给它的葱白手指。
猫是斑背雪腹两个巴掌大的狸花猫,最是聪慧通人性,是去岁夏至,弟弟秦钟着人送来给她解闷儿的。
“当时眼睛都睁不开,一晃也能跑能跳了。”
差不多大、雪团仿似的哈巴狗子也颠儿过来,踩住裙摆,蹭着天青金丝锦缎绣鞋呜咽轻唤。
秀气的纤足轻颠,它也抱着人家脚腕一颤一颤。
“粘人精。”
秦可卿终展颜浅笑。
唯这两个一块儿长起来的丫鬟,和一双猫儿狗儿能让她紧绷的心弦略略松动。
任瑞珠给自己披上大氅,她把手里用柳枝编就的轿子塞过去。
“枯了,丢了罢。”
这是月初桃花吐蕊时,西府那些大姑娘小媳妇过来赏景儿折枝做出来的。
瑞珠记得自家奶奶编得最是逼真,连日在手里把玩不放。
当时大伙还为每棵树每支花都系上了绫锦纱罗,现在满园里绣带飘飘依旧,这轿子,却的确枯了。
握着斑驳的花轿,瑞珠吧嗒掉下泪珠。
大红花轿八抬,渡小姐从闺阁入高门,自此美人入劫,飘零于望不到边际的苦海。
花落有定期,灯有燃烬时,放眼高墙内花团锦簇,再远些的荟芳园更是如同仙境。
可这周遭的空气里,腌臜、腐臭,叫人作呕的无形气息,时时刻刻缭绕不散,任再上好的香熏也遮不住。
“姑娘呀,您可不能再自苦下去了,身子怎受得了?”
瑞珠悲心大恸,抱住她哭道。
小小宝珠亦跑过来,三人抱做一团。
可卿柔声道:“莫再喊姑娘了,叫别人听见,你还要不要活?快不哭了。”
但压抑一年多的苦涩一经爆发,又哪里止得住?连秦可卿也红了眼眶,凄然哽咽。
一入侯门深似海,更何况这座自建朝起就繁盛至今的国公府?
娘家清寒,爹爹也许有攀附富贵的心思,但何尝没有让她去享锦衣荣华的好意?
只是高墙大院里的不可言之事,她亦曾在书里瞧过。出阁前,忐忑有之,恓惶有之,奈何婚姻大事,岂能凭女儿家自主?
她幻想过,哪怕有万一的机会,叫自己遇到个即便不知冷知热,就算能相敬如宾的夫君,自此安度余生,便为大幸。
可惜世上不如意十之八九,她终归没那个命。
不过再如何委屈度日,嫁过来前,她也没想到…竟…那种事,那种人…
怎会如此?怎能如此!
那人看自己的眼神,隔三差五使人送来一件名贵物什的行为,她自忖不是无知少女,对方怀着什么心思,她皆一目了然。
却说不得,拒不得,只能缩在角落,坚守自身。
而把自己明媒正娶过来的另一个,更叫她发寒。
霞帔未褪至天明,便已心死如尘。
她不是很爱哭的女孩儿,只因眼泪落在冰上,看不见的。
——噔噔噔
一花白头发的婆子拎着大漆螺钿双层食盒走上楼来。
听见脚步声,可卿并两个丫鬟立即抹去眼角余泪。
瑞珠拾掇好自己,又紧忙替宝珠擦脸,小声催促:“快憋回去,那最不是东西的恶妇来了。
原在秦家整日介装得和气,以为她是个好的,哪成想到这儿没几天就被富贵迷眼,早早投靠了那老不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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