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6、媳妇、我回来了!
616、媳妇、我回来了! (第2/2页)陈光阳靠在副驾上,闭着眼,但没睡。
刚才那生死一瞬的搏杀带来的紧绷感,随着远离现场和家人的临近,才像退潮般缓缓散去,一种深沉的疲惫感涌了上来。
但心底深处,更多的是对那个亮着灯火的小院的渴望。
车子碾过崎岖,驶入靠山屯地界。
屯子里静悄悄的,大多数人家早已熄灯安睡,只有零星几户的窗户还透着昏黄的光。
吉普车在压实的雪路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最后稳稳地停在了陈光阳家那熟悉的院门外。
陈光阳推门下车,一股清冽的寒气扑面而来,却带着家的味道。
他反手轻轻关上车门,没惊醒后座沉睡的程大牛逼,示意沈知川也轻点声。
就在这时,一阵刻意压低了、却依然掩饰不住兴奋的童音嬉闹声,伴着“噗噗”的闷响,从院子里传了出来。
陈光阳脚步一顿,循声望去。
清冷的月光如水银泻地,将小院照得一片皎洁。
厚厚的积雪像铺了一层松软的白毯子。
就在这银装素裹的院子里,三个小小的身影正忙碌着,正是他的心头肉。
三个崽子。
只见大龙正吭哧吭哧地滚着一个巨大的雪球,那雪球都快有他半人高了,他小脸憋得通红,棉帽子都歪到了一边。
嘴里还小声地给自己鼓劲:“加…加油…给咱爹堆个大的…当宝座…”
二虎则完全是个活跃分子。
他猫着腰,两只小手上各攥着一个结实的小雪球,像只准备偷袭的小老虎,滴溜溜的眼睛瞄着哥哥大龙刚堆起来的一个小雪人。
那雪人歪歪扭扭,插着两根小树枝当胳膊,勉强能看出个人形。
他屏住呼吸,猛地窜出去,把手里的雪球狠狠砸在雪人的“脑袋”上,嘴里发出压低了的欢呼:“嘿!看我二虎飞弹!爆头!”
雪人的“脑袋”应声而碎,散落一地。
“啊呀!陈二虎!”小雀儿正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用冻得通红的小手,把几颗从灶膛里捡来的、黑亮黑亮的小煤核,往另一个稍小的雪人脸上按,想当眼睛。
被二虎这一砸,她刚按好的一只“眼睛”跟着雪块掉了下来。
小姑娘气得小脸鼓成了包子,抓起一把雪就朝二虎扬了过去:“坏二哥!你赔我的小雪人眼睛!这是我给妈妈堆的!都让你打瞎了一只!”
那雪沫子天女散花般撒了二虎一头一脸。
二虎被冰得一缩脖子,却浑不在意,反而嘎嘎乐起来,就地一滚躲开,顺手又团了个雪球:
“嘿嘿,打不着!小雀儿你堆得慢!看招!二虎飞弹第二式——天女散花!”
他胡乱地把手里的雪球朝小雀儿的方向一扔,雪球在半空就散了,雪粉飘了小姑娘一身。
“大哥!二哥又欺负人!”小雀儿跺着脚,向大龙求助。
大龙刚把他那个巨型雪球推到预定位置,累得直喘气,抹了把额头的汗,看着被二虎“天女散花”弄得头发眉毛都白了、委屈巴巴的妹妹。
又看看还在那得意洋洋做鬼脸的弟弟,小眉头一皱,很有大哥风范地一挥手:“二虎!不许欺负妹妹!过来,帮我把这个大雪球立起来当底座!堆个大的,爹回来好坐!”
他试图用“给爹堆宝座”这个宏伟目标转移二虎的破坏欲。
“给爹坐?”二虎果然被吸引了,屁颠屁颠跑过去,看着那个快赶上他高的大雪球,眼睛放光。
“好嘞!爹坐上去肯定威风!像山大王!”说着就要用力去推。
“慢点!别推散了!”大龙赶紧指挥,“从这边使劲儿!咱俩一起!”
小雀儿见二虎被支开,气也消了点,蹲下去心疼地捡起那颗掉落的煤核“眼睛”。
又看看自己那个“独眼龙”小雪人,小嘴一扁,灵机一动,跑到院子角落的柴火堆,踮着脚费力地抽出一根细细长长的小松枝,掰成两截,小心翼翼地插在雪人脸上。
“一只眼睛看家,一只眼睛看爹回家!这样也好!”
她小声地自言自语,带着点小得意,又继续认真地修饰起来。
月光、雪地、三个玩得脸蛋通红、呼着白气的小小身影,还有那歪歪扭扭却充满童趣的雪人……
这幅静谧又鲜活的画面,像一股暖流,瞬间冲垮了陈光阳一路裹挟回来的血腥、硝烟和疲惫。
他站在院门口的阴影里,静静地看着,嘴角不知不觉地向上弯起,冷硬的眉眼彻底舒展开,染上了融融的暖意。
刚才在老鸹岭下那生死搏杀的酷烈,仿佛成了另一个世界的事。
只有眼前这冰天雪地里,自家仨崽子无忧无虑的嬉闹,才是他陈光阳豁出命去也要守护的“人间烟火”。
他轻轻推开虚掩的院门,门轴发出“吱呀”一声轻响。
三小只闻声同时扭头。
“爹!”二虎第一个叫起来,像颗小炮弹似的就要冲过来,结果脚下一滑,“噗通”摔了个屁股墩儿,在雪地里印出个人形。
大龙赶紧去扶他。
小雀儿眼睛最尖,看到陈光阳身上棉袄被划破的地方和沾着的泥雪,小跑过来,仰着小脸,带着点担忧:“爹!你衣服咋破了?是摔跤了吗?疼不疼?”
她伸出冻得通红的小手,想帮陈光阳拍拍灰。
陈光阳哈哈一笑,心里的暖意简直要溢出来。
他弯下腰,先一把将扑过来的大龙和二虎一边一个搂住,又用空着的那只大手,揉了揉小雀儿柔软的发顶。
“没事儿!爹皮实着呢!刚才路上碰见几块不开眼的‘绊脚石’,爹一脚就给踢沟里去了!”
他轻描淡写地说着,目光扫过三个孩子红扑扑、沾着雪沫子的脸蛋,还有他们身后那两个造型奇特的雪人。
一个被二虎砸塌了半边的“小雪人”,和一个还在努力建设中的巨型雪球“山大王宝座”。
“嘿!爹,你看!”
二虎立刻兴奋地指着那个大雪球,“我跟大哥给你堆的宝座!等你回来坐上去,可威风了!
就是…就是还差个靠背!”
大龙也一脸期待地看着陈光阳。
小雀儿指着自己的“独眼龙”雪人,献宝似的:“爹!这是我给妈妈堆的!一只眼睛看家,一只眼睛看你!可聪明了!”
陈光阳看着二虎鼻尖上沾着的雪,大龙额头的汗渍,小雀儿冻得通红却亮晶晶的眼睛,还有他们身后那充满稚气与温暖的“杰作”,心头软得一塌糊涂。
他朗声大笑,笑声在寂静的雪夜里传出去老远:
“好!好!都尿性!都是爹的好崽子!走,先跟爹进屋!让你们娘看看,这大冷天的,仨小祖宗都快成雪娃娃了!
程爷爷在车上睡着了,你们喊他下来。等明儿天亮了,爹带你们把这‘宝座’堆得比房子还高!”
他一手牵着大龙,一手牵着二虎,小雀儿则紧紧抓着他的衣角。
踩着咯吱作响的积雪,朝着那亮着温暖灯火的堂屋门口走去。
屋门被推开,昏黄的光线流淌出来,瞬间包裹了他们,也仿佛将所有的寒冷、危险和疲惫,都隔绝在了门外这片纯净的月光雪地之中。
身后,那轮清冷的圆月,静静地照着院子里那未完成的雪人宝座和独眼小雪人,也见证着这风雪夜归人。
终于回到了他拼死守护的温暖港湾。
“媳妇捏!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