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近邻与因果
第56章 近邻与因果 (第2/2页)“张平,我和几个箱子是你俩玩电梯弄上来的,花瓶是你一脑袋撞在地上摔碎的,电梯和过道都有摄像头,你说怎么办?”
“叔叔,我让我爸赔给你。”
“花瓶是你撞的,不是你爸撞的,我有证据证明你,没证据证明你爸,所以你爸给的钱,我不敢要,怕他将来告我诬陷。”
“伯伯,我妈有钱,让我妈赔给你,多给一些也行。”旁边那个小男孩一直低着头,只是翻眼皮看了我一眼,然后如受惊的鹌鹑一样直往张平身后蹭。
“你妈在美国,她也不在摄像头里,跟我的花瓶也没关系,她也不行。”
“那我爸把钱给我,我再把钱给你。”跟所有的孩子一样,都把父母的钱当成自己挣得。
“那不行,赔偿作为一种惩罚,惩罚的是犯错的你,是你要付出劳动和汗水换来钱弥补自己的过错。你爸没犯错,他和我没关系,我没有权利让一个没犯错的人把自己劳动和汗水换来的钱白白给我。”
“他是我爸,他没教好我,所以他要负责任。”
“你爸让你乱按电梯,让你往电梯里蹦,让你撞坏我花瓶了吗?”
“没有。”
“他有没有说过,电梯危险,不许乱按乱玩儿,更不许在电梯里蹦蹦跳,毁坏别人东西要赔偿。”
老张作为一名老师,估计比我教导的更多,我对此很有自信。
“有。”张平支支吾吾、犹犹豫豫,最终无可奈何。
“他教导你干的,你没干;他不让你干的,你都干了,他没教你干坏事儿,也没给你出主意,是你自己拿主意干的坏事儿,你逃不掉的,你准备赔吧。”
“多少钱?”
“琉璃花瓶,完整的图片是这样的,网上也有,售价1450,既然是邻居,你又年级小,我打个折吃点亏,你给1000吧。”我把手机屏幕在张平面前一送,俩孩子看的很仔细,然后看完又一起低下了头
“这么贵?我没钱,只有压岁钱。”张平嘀咕道。
“压岁钱也不行,我俩发生的事儿,我只能要你的劳动挣得钱赔偿,我跟你外公外婆、七姑八大姨都没关系,别人的血汗钱我一概不收。”
“那我就没钱了,我还不会挣钱。”张平看一眼他爸,又看一眼我,可怜巴巴。
“可以洗碗。来我家洗碗,价钱你知道一次1元,跟我家孩子一个价,公平合理。”
“法律规定不许雇童工。”张平跟我家孩子一个德性,为了对付家长小小年纪都开始关注法律了。
看如何能利用一知半解的条文,再歪曲扭曲一下,有时候用来通过引导家长辩论转移注意力以避免训斥、挨揍,有时候为自己既能躺平又能跟家长伸手要钱、要物而找借口。
“打工是要给钱的,我又不付你钱。”
“让人白干活不给钱,也不合法。”
我同情的看看老张,难怪他也忍不住大声吼孩子,小心思都用在对付大人了。
“没白干,你通过洗1000次碗,换来了一只价值1450元的高档琉璃花瓶。而且还跟贷款买房一样,花瓶都已经提前给你了,不仅没跟你要利息,还给你打了折。”
“花瓶呢?”孩子顺嘴一说。
“呐,在你家垃圾桶里呢!”
“不要行不行。”
“行,你给我变一个完好无损的琉璃花瓶出来,我马上拿了就走。”
“我变不来。”
“那你就老实去我家洗碗,记住随叫随到,有洗碗需要,我就会派人上来你家敲门。”我正襟危坐一脸严肃道。
然后扭头对老张笑了笑:
“好了,我跟张平的事儿就这样了。老张这事儿跟你没关系,咱俩该怎么处还是怎么处,没影响。但你可别瞎掺和,你要替他赔钱给我,那说明这事儿你也有份儿,那你就是教唆怂恿未成年人违反行政治安处罚条例、故意寻衅滋事,而且破坏公共财物,甚至危及电梯乘客的人身生命安全。他是未成年人没到年龄暂时不会抓,万一我较真儿报警了,把你给拘留了,到时候名声臭了,工作丢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我眨了下眼睛。
“既然你这么坚持,我也没办法,好在楼上楼下,也方便。”老张此刻早已心领神会。
从此之后,只要听到9楼的老张又在大声吼,我家孩子就上去敲门通知张平下来洗碗。
慢慢的,9楼竟然渐渐变得风平浪静了,老张一见到我就笑逐颜开,甚至每次去旅游、或长时间不在家的时候,老张还会带张平特意来告知一下某段时间不在家。
直到有一天,我儿子放学回家之后对我一阵长吁短叹。
“咋了?”
“完了,张伯伯变成张老师了。”
“他本来就是老师。”
“他变成真老师了,我的老师,他要教我了。”
“不是挺好吗?”
“好什么?摔了个花瓶,你让张平来咱家洗碗,一天一次估计要洗三年。他爸难道真就不生气?这下可好,你儿子我也落在别人爸手里了。”
“你怕张老师公报私仇?没事儿,大家都是按规矩办事儿,不至于。”我闻言嘴里这么说,心中暗喜。
改天,老张专门陪张平下来洗碗,顺便也跟我聊聊天。
他因为工作调整,要执教我家孩子了,自然也要下来知会一声。
“老张,孩子有幸能被你教导,我也很高兴,我买了一把新直尺送给你,如果孩子在你课上犯了错,这就是我同意你用尺子责打他的凭证。”
“好,上面还刻了字,你刻的?”老张点头从我手里接过尺子,看了看。
“这就叫口说无凭,立字为据。”我说话间眼角一瞥,帮着张平洗碗的儿子,正竖着耳朵、目瞪口呆的看向我们。
“持平等心、持善良心、戒不劳而获。”老张对我手刻在尺子上的拙劣字迹,仔细辨识,轻轻诵读。
很快,一个学期结束。
我儿子拿着成绩单跟他妈换钱,数学也罕见的换到了钱。
“数学进步很大啊!”齐齐满心欢喜。
“不大不行啊,真挨揍啊,楼上张老师教的,我爸还专门送他一把尺子。”
“我听说你们班这次数学都考的不错。”
“妈,你知道有个成语叫‘杀鸡儆猴’吗?”孩子愉快的借过钱,心情不错。
“知道,怎么了?”
“我就是那个‘鸡’。”
“那你现在害怕张老师吗?”齐齐嘴角的笑都快压不住了。
“怕,但肯定没有张平怕我爸怕的狠。”
“瞎说,你爸又不打不骂,就是逼着他洗碗,你还经常帮忙,有什么好怕的?”
“他原来不怕,但后来他姑妈家那个表弟,回美国临走前跟他说了一番悄悄话,把张平吓够呛。”
“说啥了?”齐齐的好奇心上来了,我也假装没注意,实则竖起了耳朵。
“张一,就是那孩子,汉语名字随他妈姓氏。临走前跟张平说,之前电梯里摔花瓶那一刻,他在外面看到我爸头顶出现了三道门户,左白右黑中间是水纹儿。”
“小孩子懂什么门户的,估计是动画片看多了,要么就是当时摔了花瓶太紧张了,类似犯癔症了。”我及时予以解释。
“爸,你咋知道的?”
“知道什么?”我感觉莫名其妙。
“张一有癔症啊!张平偷听他爸和他姑妈打电话,说张一在美国那边着魔了,还找了教会的人专门驱魔也不成功,所以才送回国内来,说西病东医。”
“‘西病东医’,这确实像老张说的话,咱们现在生病看病算是东病西医。”我点头说道。
“然后呢,张一不是回美国了吗?”齐齐问儿子。
“对啊,他说自己病好了,他看到三道门,身上有东西被吸到黑门里去了,他就感觉自己病好了。”
齐齐和孩子一起看向我。
“我不知情,也许可能孩子就是为了逃学或者想要回国找张平玩儿,自己编的呢!”我啥也没干,无辜的很。但面对两人看怪物一样的目光,总要说点什么,反正张一连驱魔的手段都用上了,也不在乎我随口假设一种可能。
正所谓:万事万物皆有可能。
尤其是某一天早上,我推开房门,突然发现对面多年的邻居家也在推门,却走出一个意料外的熟人来,
“早啊!”国安部门的王处长、王汉先打招呼。
“我就想问问,对面是新的监控点,还是你真把家搬这儿来了?”
“王子涵,快出来跟叔叔打招呼,你齐齐阿姨家的。”王汉没答话,直接扭头招呼道。
然后一个8、9岁的小男孩背着羽毛球拍从王汉身后钻了出来。
“叔叔好!爸,对面真是齐齐阿姨家?”小孩眉清目秀,上下打量我。
“对,这是我家老二。”王汉笑着介绍道。
“丑话说到前头,我家洗碗的名额已经满了。”我进电梯按住开门键,等这父子俩进来。我强烈怀疑王汉有点公私两便的意思,
“你放心,我暂时不会跟楼上老张抢,毕竟老张家是烈士遗孤,有功之臣。等再过几年,如果有需要,你一只羊也是赶,一群羊也是放,何况咱们现在住对门。”电梯里风扇转的飞快,但不影响王汉说话的声音。
“问题是,我放自己的羊也没章法,逼急了也是用鞭子抽。反倒是你神通广大,悄无声息,说搬对面就搬对面了,所以要放一群羊,我是心有余力不足,还是要全靠你出力。”
“出什么力?”电梯迅速下行,王汉出电梯,随手挡了一下电梯门,我跟王子涵前后脚出电梯。
“比如说,可以立法,不允许为15周岁以下的孩子配手机和使用手机。”
“为什么呀?”没想到小小个的王子涵抢先开口了。
“等考完中考。”我看一眼王子涵,又抬头看王汉,王汉也在看我。
郑重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