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章
十四章 (第1/2页)与此同时的百花院三楼,杜鹃杵在屏风前,瞅着从宽敞的双房带堂屋换成了这逼仄独屋,心里头跟猫抓似的憋屈。短短几日,竟从第一夫人跌成了三楼的花娘!
她尖着嗓子开火:“这腌臜地儿咋待人?再说了,年关还没到呢,你们就敢断定福爷会断了我的供?”
红梅叼着水烟踱过来,嗤笑一声:“呦!嚷嚷啥呀?还当自个儿是头牌‘夫人’呢?醒醒吧!”
杜鹃被呛得火起,扬手“啪”地打落她的烟杆,“少在姑奶奶跟前拿腔拿调!福爷待我的情分,楼里谁不门儿清?等他消了气……”话锋陡然一转,眼刀子剜向红梅:“到时有你这老货好看的!”
红梅也不恼,慢悠悠拾起烟枪,绢子擦了擦烟嘴儿,“吧嗒”吸一口,才拖长了调子:“杜花娘这身细皮嫩肉,可是福爷金贵养出来的,仔细着手疼。往后啊,可没爷们儿捧着护着了。”吹散烟圈,又“吧嗒”一口,轻飘飘甩出刀子:“实话撂这儿,福爷两日前就差人送了岁红,可那红帖子上写的可是蔷薇夫人的名儿!”
杜鹃脑袋“嗡”地炸了,尖叫着扑上去撕打:“放你娘的屁!老虔婆,你胡说!胡说!我撕烂你的臭嘴!”
红梅被扯得金钗歪斜,反手“啪”一记狠耳光甩去:“还做你娘的春秋大梦呢!”揪住杜鹃发髻就往门框上猛撞,“让你明白明白自个儿是咋上这三楼的!”照着后脑勺又是“哐哐”几拳:“上了这层楼还学不会夹尾巴?老娘让你天天伺候毛子兵的红差事!”
正闹得凶,龟奴在门外扯嗓子喊:“杜花娘,林家二爷递花牌喽!”
杜鹃一下泄了气,绞着水红帕子的手捏得死白。三楼散局的规矩她门儿清,往后再没有撒金暖阁里品茗听戏的雅事,只剩些摸黑钻巷子的打茶围。
她失魂落魄地拢好散乱的发,从地上起来。走到妆台前坐落,对着铜镜扯出个笑:“劳梅姨递个珐琅粉盒。上月福爷赏的爪哇螺子黛,总得给我留两钱吧?”
红梅腮帮子直抽,袖袋里摸出个掐丝珐琅双燕盒,阴阳怪气:“花娘紧着点儿用,往后这些金贵玩意,怕是要绝迹喽。”
等她描完眉后,又觉镜中人唇上少了几分血色,指尖蘸了些胭脂膏凑合匀在唇上——原先妆台上的胭粉头油早被这些恶奴瓜分干净了。
龟奴第二回来催命时,杜鹃才不情不愿起身。
她刚迈进暖阁,“奴给爷道万福……”话未落音,水红帕子就被只熊掌钳住。络腮胡客商喷着酒气贴上来:“早闻杜夫人的小曲儿能勾魂摄魄!今儿给爷唱段带颤音的《灯月谣》,让爷也酥酥骨头!”
杜鹃后槽牙咬得生疼。刚入寮就被福嵘捧了做清倌人,而后也一直伴着他。何曾听过这等腌臜话?眼下却只能忍着冲天蒜臭解盘扣。
三刻钟刚过,龟奴又来拍门催命:“杜花娘拾掇利索!南城布庄马爷在西厢候着呐!”
杜鹃盯着帐顶的缠枝纹,扯过锦被裹身,身子扭得像条受伤的蚯蚓,低低抽泣——最疼的不是身子,而是那句扎心窝的嚷:“当年福爷的相好,今儿仨大洋就能拆下玉搔头!”
到了后半夜,杜鹃腰都快断了。刚出暖阁就踉跄扑向楼梯,一级阶梯还没迈下,后衣领就被红梅猛地揪回,指甲狠狠掐进她胳膊:“还有力气扑腾?正好,再转两局去!少在这儿装死卖活!”
杜鹃瘫在楼梯口哭嚎:“让我找妙娘合计合计成不?凭我这嗓子还愁寻不着下家么?我这两年也攒了不少体己,我也可给自个先续……”
“聪明的人儿咋就钻了牛角尖呢?”红梅冷笑,指尖戳着她脑门,“二楼那位爷能容你在他眼皮子底下给旁人唱旧调门?这楼里的体面,就是层窗户纸,捅破了——谁也没脸!”
杜鹃抬头看着红梅,是呀!他还能容我在跟前晃么?她低笑着扶着栏杆起身。往回走时,路过北厢房,从门缝瞄进去,见椿儿裹着珍珠衫跪在熏炉边给人点烟,薄绡下透出的肉色,比那烟泡儿还透三分。她忽然痴痴地笑出眼泪,往后这便就是她的命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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