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20章 诗仙陨,帝王策
第一卷 第20章 诗仙陨,帝王策 (第2/2页)他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
“民生。”
民生?!
这两个字,如同两座巍峨的冰山,轰然砸入风花雪月的暖池之中。
整个宴会奢靡浪漫的氛围,被瞬间击得粉碎。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严肃,独属于朝堂之上,关乎国运兴衰的凝重!
何岁不给任何人反应的机会。
他的目光,如同一柄在烈火中烧得通红的烙铁,直直地刺向了那个已经失魂落魄的目标。
“李修撰。”
李慕白浑身剧烈一颤,猛地抬头。
他看见,皇帝正微笑着凝视着他。
那笑容里,却带着一种让他脊背生寒,如坠九幽的彻骨凉意。
“你乃上科状元,才冠天下,是天下读书人的表率。”
何岁先是云淡风轻地夸了一句,将他高高捧起。
随即,话锋陡转,声音如刀!
“那朕就问你!”
“我大玥北方三州,去年大旱,开春以来,蝗灾已有燎原之势。”
“若不处置,数月之内,必成滔天之祸,赤地千里,饿殍遍野!”
“朕,现在给你一炷香的时间。”
“给朕一个方略!”
“听清楚了!”
何岁的声音,如同重锤,一记一记,狠狠砸在李慕白的心上,砸得他神魂欲裂。
“你的锦绣文章,能填饱三州灾民的肚子吗?!”
“你的之乎者也,能让那亿万蝗虫少吃一口庄稼吗?!”
“朕现在问你,户部拨付的百万赈灾银两,如何设计发放流程才能不被地方官吏层层克扣?那些阳奉阴违的庸官懒吏,如何用制度逼迫他们真正动起来而不是空喊口号?数以百万计的鸡鸭禽鸟,又该如何从南方调配运输,才能在蝗灾抵达前,精准投放到预设的战场?!”
“这些,才是朕要的‘法子’!”
“至于你那套修德政、感上天的屁话,留着去给蝗虫念经吧!看它们会不会念你的情!”
轰——!
这个问题,像一道九天惊雷,在李慕白的脑海中轰然炸开!
治蝗之策?!
开什么玩笑!
他的“文宫系统”,只会吟诗作对,风花雪月!里面储存的是李白杜甫,是唐诗宋词,是千古文章!
哪里有什么狗屁的治蝗之策!
一个小太监已经面无表情地点燃了一炷香,插在他面前的香炉里。
青烟袅袅,如催命的符咒。
宴会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那些目光,从最初的羡慕,变成了同情,再到……幸灾乐祸。
尤其是户部尚书刘庸这等在官场摸爬滚打了一辈子的老吏,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嘴角却都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诮。
夸你才冠天下?
陛下这是把你架在龙炎上烤啊!
这个问题,别说你一个黄口小儿,就是丢进内阁,让六部九卿吵上三天三夜,也未必能有个万全的结果!
李慕白的脸色,由红转白,由白转青,最后化为一片死灰。
他只能硬着头皮起身,将圣贤书里的话胡乱拼凑。
“回……回陛下……臣以为,蝗灾乃天谴,是因……德政有亏,上干天和。当务之急,应是陛下修德政,轻徭役,以仁心感化……”
他说的颠三倒四,全是些虚无缥缈,连自己都不信的空话套话。
何岁静静地听着。
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敛去。
直到李慕白说完最后一个字,他才发出一声极轻,却又极具穿透力的——
嗤笑。
“一派胡言!”
何岁猛地一拍桌案,霍然起身!整个琼林苑都为之一震!
“修德政?感天心?”
他的声音,化作冬日里最冷的寒风,瞬间席卷了整个琼林苑,让所有人都感到一阵刺骨的冰寒。
“照你所言,朕什么都不用做,只需在宫里焚香祷告,那亿万蝗虫,就会被朕的仁德感动,集体投河自尽吗?!”
“靠你这张嘴,能把蝗虫说死吗?!”
你小子还是现代人穿越者呢!
居然还能说出这种一点营养也没有的废话!
何岁对李慕白十分失望,对臭棋篓子的那种失望。
李慕白被何岁的雷霆怒斥,吓得浑身剧颤,面如土色,双腿一软,几乎要跪倒在地。
何岁却根本不看他。
他走到大殿中央,目光如电,扫视全场。
声音洪亮如钟,在苑内激荡回响,震得每个人耳膜嗡嗡作响。
“你们,都给朕听好了!”
“天灾,就是天灾!它不认仁义道德,更不吃空话套话!”
“对付它,就要用对付敌人的法子!用兵法!用战策!”
他伸出第一根手指,声如金石,掷地有声。
“其一!传朕旨意,命北方三州官府,立刻张榜,高价收购虫卵!一斤虫卵,换半斤粗粮!发动百姓,掘地三尺,把蝗虫的根给朕刨出来!把天灾,变成穷苦百姓的一条生路!”
他伸出第二根手指,杀气凛然,目光如刀。
“其二!下旨禁捕蛇蛙鸟雀!同时,命农户大规模饲养鸡鸭!蝗军未至,先给朕放出百万禽鸟大军!以天敌,治天灾!朕要让蝗虫所过之处,皆是它们的修罗场!”
他伸出第三根手指,目光睥睨,带着不容置疑的帝王霸气。
“其三!命玄镜司精锐,即刻奔赴三州,联合地方斥候,给朕绘制蝗虫迁徙图!朕要知道它们从何而来,去往何处!提前预判其行军路线,焚烧百里草场,建立隔离带!以火攻之!断其粮草,绝其后路!”
何岁每说一条,在场所有人的脸色,就苍白一分,震撼一分!
掘地三尺!
以禽为兵!
绘制迁徙图,火烧隔离带!
这些匪夷所思,却又招招致命,充满了血腥气的法子,是他们读穿了圣贤书,也闻所未闻,想都不敢想的!
这不是政令!
这是兵法!
这是在打一场针对蝗虫的灭国之战!
户部尚书刘庸,在钱粮堆里打了一辈子滚的老臣,此刻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他猛然惊觉,这位年轻的帝王,不是在谈论政务,他是在指挥战争!
一场将整个北方三州化为棋盘,将亿万蝗虫视作敌军的,战争!
这一刻,刘庸看着龙椅前那道并不算高大,却仿佛能撑起天地的身影,心中涌起的不再是敬畏。
而是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他们终于明白。
这位年轻的帝王,胸中所藏的,根本不是什么温吞的帝王心术。
而是经天纬地,改换山河的铁血韬略!
在全场死寂的震撼中,何岁缓缓转身。
他再一次,将冰冷的目光,投向了那个已经面无人色,摇摇欲坠的李慕白。
“身为状元,食君之禄。”
何岁的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
“心心念念的,却不是国计民生,而是吟风弄月,窃取虚名。”
他的声音,化作一把无形的刀,精准地刺入李慕白的心脏,将他所有的骄傲与幻想,尽数剖开。
“朕,要你何用?”
喀嚓——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李慕白的脑海深处,彻底碎裂了。
他能清晰地“看”到,自己那座金碧辉煌,由无数窃来诗篇构筑的“文宫”,正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
一道道狰狞的裂痕,在宫殿的梁柱上疯狂蔓延开来。
那篇被他视作登天之梯的《将进酒》诗稿,光芒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崩解、消散!
“不……不!!”
李慕白双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
“噗通”一声,他直挺挺地跪倒在地,仿佛脊梁骨被人生生抽走。
那张曾经意气风发的脸上,此刻只剩下无尽的灰败与绝望。
他引以为傲的“诗仙”气运,在这一刻,被皇帝的寥寥数语,彻底击碎,化为齑粉。
他赖以为生的“文宫系统”,在真正的治国铁腕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如此可笑,如此……一文不值。
何岁不再看他一眼,仿佛他只是一块路边的顽石。
他转身,坐回主位,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礼部尚书,拟旨。”
“着令户部,即刻从查抄顾府的库银中,拨付百万两,专款专用,用于北方三州治蝗,若有官吏敢挪用一文,玄镜司可先斩后奏!”
“兵部、工部、玄镜司,三司会审,拟定详细方略,三日内呈报御览!”
“至于李慕白……”
何岁的目光,重新落在地上那滩烂泥般的李慕白身上。
那眼神,比西伯利亚万年不化的冰雪更冷。
“收回翰林院修撰之职,降为从九品京郊县丞。”
“即刻发往北方三州,亲身治蝗。”
“何时能拿出让百姓活命的‘法子’,何时能用双手而不是嘴皮子,为朕的大玥挣来一分功绩,何时再回京复命。”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心头剧震。
降职,发配,亲临灾区……
这哪里是惩罚?
这分明是……一场对“儒道流”主角的,最残酷,也最彻底的“思想改造”!
何岁端起酒杯,再次一饮而尽。
今夜,他不仅挫败了一个文抄公的图谋。
更用一场血淋淋的现实,为自己即将开启的,对整个帝国肌体的大清洗,拉开了序幕。
而这,仅仅是一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