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夜惊魂·火畔血泪凝
第五章 夜惊魂·火畔血泪凝 (第1/2页)粗砾的喘息声被死死压住。
荆棘丛深处狭小的空间里,腐烂泥土的浓重霉味,混杂着汗水的酸馊、血腥的甜腥,还有那几乎凝成实质的恐惧,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人口鼻之上。
每一次吸气,都像在吞咽冰冷的淤泥。
外面,马蹄声如同催命的鼓点,在荆棘丛边缘来回踱步。枯枝被踩断的噼啪声,靴子踢开灌木的哗啦声,近得仿佛就在耳边。溃兵粗野的咒骂夹杂着恶毒的狞笑,毒蛇般钻进来:
“娘的,钻耗子洞了?”
“那小娘皮,腿够劲儿!抓着了先让弟兄们松快松快!”
“仔细点!一根草也别放过!剁碎了喂狗!”
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扎进骨头缝里。赵六缩在最角落,身体抖得像风中的枯叶,牙齿撞击得咯咯作响,双手死死捂住嘴巴,眼泪鼻涕混着泥土糊了满脸。石头紧闭着眼,脸色惨白,厚实的胸膛剧烈起伏,仿佛下一秒心脏就要跳出来。叶七娘蜷缩着身体,紧紧抱着那个小包裹,指关节攥得发白,嘴唇被咬得沁出血丝,那双眼睛里只剩下空洞的、凝固的恐惧。
李琰背靠着一根冰冷的、长满苔藓的树干,右臂伤口每一次脉搏的跳动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鲜血还在缓慢地渗出,浸透了一层又一层肮脏的布条,冰冷粘腻地贴在皮肤上。黑暗中,唯有那双眼睛,死死盯着荆棘缝隙外晃动的人影和火光,像潜伏在阴影里的兽。
时间失去了意义。每一秒都被拉长成无尽的煎熬。马蹄声时而靠近,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时而又稍稍远离,留下一丝虚假的希望。每一次声响的变化都牵扯着所有人紧绷的神经。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一刻,也许一个时辰。外面的咒骂声终于渐渐模糊,马蹄声也朝着另一个方向远去,最终彻底消失在林地的死寂里。
但那无形的枷锁并未松开。
直到外面彻底陷入一片沉寂,死一样的沉寂,连风声都停了片刻。
“走…走了?”赵六抖着嗓子,声音微弱得像濒死的蚊蚋,带着劫后余生的虚脱和不敢置信。
没人回答。
紧绷到极致的精神骤然松弛,随之而来的是排山倒海的疲惫和身体迟来的剧烈反应。伤痛、饥饿、寒冷、恐惧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人彻底撕裂。
李琰深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得肺叶生疼。他靠着树干缓缓滑坐到冰冷的腐叶地上,这才感觉到全身的骨头都在**。
“伤口…”他嘶哑地开口,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处理一下。”
借着荆棘缝隙漏下的、极其微弱惨淡的星光,他艰难地撕扯着自己身上早已破烂不堪的衣襟。布条又脏又硬,浸满了泥浆和血污。他犹豫了一下,目光扫过荆棘丛边缘堆积的厚厚腐叶层下,隐约可见一块不知何时留下的、同样肮脏破烂的粗布碎块,颜色深褐,散发着浓重的霉味和土腥气。可能是某个死者遗留的最后遮羞布。
没有选择。他伸出左手,将那破布块从腐叶和淤泥里抠了出来,触感冰冷粘腻。心理的抗拒如同巨石压顶,但更冰冷的现实压倒了它。他撕下相对干燥一点的边缘,又艰难地挪到荆棘丛外之前发现的那个小泥洼边,将破布一角浸入浑浊冰冷的泥水里。
忍着剧烈的眩晕感和右臂的剧痛,他先用这肮脏冰冷的湿布,胡乱抹掉自己右臂伤口周围糊着的厚厚泥浆和血痂。冰冷的刺激让翻卷的皮肉剧烈地抽搐了一下,他闷哼一声,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湿布拂过伤口边缘,带走泥污,露出底下更狰狞的皮肉,颜色透着不祥的暗红。他咬着牙,撕下自己衣襟上最后一块勉强算“干净”的内衬布条,将伤口上方再次狠狠勒紧,试图彻底止住渗血。
做完这些,他已经气喘吁吁。他看向叶七娘。她小腿上那道被荆棘划开的伤口还在缓慢地渗血,染红了破烂的裤腿。
“腿。”
叶七娘身体微微一颤,抬起头。星光下,她的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她没有说话,只是慢慢地将受伤的那条腿伸了出来,破烂的裤管被血粘在伤口上。
李琰挪过去,将那肮脏的、浸满了浑浊泥水的湿布,轻轻覆在她小腿的伤口上。
“唔!”冰冷湿布的触碰和泥水中未知的秽物侵入伤口带来的尖锐刺痛,让叶七娘浑身猛地一哆嗦,喉咙里不受控制地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疼痛让她下意识地想缩回腿。
李琰的手顿了顿,抬眼看了她一下。那双眼睛因为剧痛而蒙上了一层水汽,却死死咬着下唇,硬是把第二声痛呼咽了回去,只有身体还在细微地颤抖。
李琰的动作似乎下意识地放缓了些许。他用湿布小心地清理掉伤口周围的血污和泥土,动作比处理自己伤口时要轻得多。
泥水混着血水流下。他同样撕下自己袖口最后一点儿相对柔软的布料,递给她。
“自己裹紧。”
声音依旧嘶哑,却少了之前的绝对命令,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或许是疲惫中的缓和。
叶七娘接过布条,默默地、麻利地将伤口一圈圈紧紧缠裹起来,勒住血管。
剧烈的疼痛让她身体绷紧,牙关紧咬,额角汗珠滚落,却再没发出一点声音。做完这一切,她抱着包裹,缩回角落,脸色依旧惨白,但看向李琰侧脸的目光深处,那层厚重的冰壳之下,似乎有极其微弱的东西松动了一下。
李琰又挪到石头身边,检查了一下。少年只是脱力和擦伤,更多的是精神上的惊吓。
“阿弃哥…我没事…”石头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
饥饿感,如同苏醒的恶兽,在死亡的威胁暂时退去后,张开了更加贪婪的巨口。胃袋空空如也,每一次蠕动都带来尖锐的绞痛,提醒着他们身体早已油尽灯枯。
李琰沉默着,摸索着从腰间解下那个沾满污泥的破烂布袋。袋子瘪瘪的。他解开扎口的破绳,一股浓烈的霉味扑鼻而来。里面是薄薄一层灰褐色的粟米,颗粒细小,很多已经粘连成块,散发着潮湿腐朽的气息。
他伸出骨节分明、同样布满细小伤口和泥污的手,极其小心翼翼地,从袋子里捻出一小撮发霉的粟米。动作缓慢,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吝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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