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第1/2页)车轮碾过积水,发出沉闷而单调的声响,如同巨大囚笼移动的挽歌。车厢内琉璃宫灯的光线柔和,却驱不散那沉甸甸压在胸口的窒息。沉水香的昂贵气味,在浓烈的药味、血腥味以及四个男人身上散发的无形威压下,显得苍白而可笑。
每一次颠簸,都如同钝锤敲打在脆弱的心脉上。被金针强行锁住的剧痛和虚弱,在短暂的压制后,如同苏醒的毒蛇,沿着血脉筋骨反噬而上!大腿伤口深处传来一阵阵钻心蚀骨的抽痛,牵机引的冰冷麻痹与凶兵戾气吞噬毒煞后的混乱暴虐,在骨髓里翻江倒海。金针寒气则像一层薄冰,强行封冻着这沸腾的火山,每一次冲突,都带来灵魂被撕扯的眩晕。
**活下去…复仇…**
这刻骨的执念,是黑暗中唯一的光。我用尽残存意志,死死咬住舌尖,铁锈的腥甜在口中弥漫,强行对抗着意识沉沦的黑暗。涣散的目光艰难聚焦,透过睫毛上凝结的血污和冷汗,扫视着这移动囚笼里的四座大山。
萧彻靠坐在对面,魁梧的身躯几乎占据了大半个角落。玄色劲装下的肌肉虬结,闭目抱臂,鹰隼般的眉眼紧锁,即使在假寐,周身也散发着战场统帅特有的铁血煞气,如同随时会暴起噬人的猛虎。他选择将我置于他的王府,是掌控,亦是贪婪的试探。
沈砚坐在萧彻斜对面,雨过天青的常服在灯下显得格外阴冷。他并未闭眼,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一遍遍扫过我惨白的脸、紧握匕首的手,最后定格在我因剧痛而微微痉挛的身体上。那眼神里没有半分怜惜,只有评估、算计,以及一丝被超出掌控的愠怒。他需要我清醒地“开口”,更觊觎我身上所有的秘密。
谢玉麟占据着另一角,姿态看似最是闲适。绛紫云纹锦袍铺开,玉骨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膝盖,桃花眼半眯着,唇角噙着惯常的玩味弧度。然而,那偶尔扫过我时眼底一闪而过的精光,却比毒蛇的芯子更冷。他在看戏,更在等待攫取最大利益的时机。那把扇骨,绝不只是装饰。
而云夙…他依旧隐在车门边的阴影里,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素青的衣衫纹丝不动,微微垂着眼睑,看不清神色。唯有那只随意垂落、被药人毒血腐蚀的手背,在昏黄灯光下,青黑色的毒痕如同盘踞的活物,蜿蜒狰狞,无声诉说着方才石室内的凶险。他像一尊没有生命的玉像,却又散发着令人骨髓都冻结的、掌控一切的冰冷气息。那无声的“吞下去”命令,如同烙印在灵魂深处。
车轮碾过一处坑洼,车身猛地一颠!
“唔…!”剧痛瞬间冲破金针的封锁,如同烧红的钢钎贯穿大腿!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弹起,眼前阵阵发黑,一口带着脏腑腥气的污血呛上喉头!
“夫人!”沈砚瞬间坐直身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穿透我的皮囊看清内部状况。
萧彻猛地睁开眼,鹰眸如电,带着审视与不耐的煞气:“怎么回事?!”
谢玉麟摇扇的动作一顿,桃花眼中玩味褪去,换上凝重:“啧,这颠簸…怕是牵动了内腑毒患?云兄,你那金针,似乎不太牢靠啊?”矛头直指阴影中的云夙。
云夙缓缓抬起眼睑。那双寒潭深眸,平静无波地扫过我因剧痛而扭曲的脸,又淡淡瞥了一眼沈砚和谢玉麟,最后落回自己手背的毒痕上。
“金针锁脉,只为保其心脉不在颠簸中断绝,非是止痛良药。”他的声音清冷如玉碎,不带一丝波澜,“牵机引盘踞,凶兵戾气反噬,些许痛楚,是她必经之劫。若连此等煎熬都受不住…”他微微一顿,目光终于落回我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漠然,“那七日之赌,不如趁早认输。”
**认输?绝不!**
“嗬…嗬嗬…”喉咙里挤出破碎的气音,带着血沫。我用尽全身力气,抬起那只未被金针完全锁死、尚能微微动弹的左手,染血的指尖死死抠进身下柔软的绒毯!指甲崩裂的痛楚,尖锐地刺激着昏沉的神经!涣散的目光强行凝聚,如同淬了剧毒的箭矢,狠狠射向云夙那双冰冷的眼睛!
那眼神里,没有哀求,没有恐惧,只有刻骨的恨意和燃烧到极致的疯狂!
**——看!我撑得住!我死不了!**
云夙的寒眸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涟漪,如同冰层下投入了一颗石子。他不再言语,重新垂下眼睑,仿佛刚才那无声的交锋从未发生。
车厢内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车轮辘辘,雨声如瀑。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下。沉重的车门锁链被从外面解开,湿冷的空气裹挟着风雨的气息猛地涌入。
“王爷,到了!”车外传来玄甲卫低沉肃穆的禀报。
萧彻率先起身,魁梧的身躯带来巨大的压迫感。他看了我一眼,沉声道:“直接去‘寒渊室’!”
我被再次抱起。萧彻的动作比之前更显粗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视线晃动,越过他宽阔的肩膀,看到的是镇北王府巍峨肃杀的轮廓。巨大的玄铁门洞开,如同巨兽之口。无数玄甲卫如同沉默的钢铁森林,在暴雨中肃立,冰冷的甲胄反射着晦暗的天光,肃杀之气几乎凝成实质。雨水冲刷着高耸的院墙和狰狞的兽首,整个王府弥漫着一股铁血牢狱般的压抑感。
没有进入任何楼阁殿宇,一行人径直穿过重重守卫的回廊庭院,最终停在一处毫不起眼、甚至有些破败的假山石前。假山被茂密的藤蔓覆盖,在暴雨中更显阴森。
萧彻上前,手掌按在假山某处,内力催动。
“轰隆隆…”沉重的机括声响起,假山底部一块巨大的青石无声滑开,露出一个向下延伸、散发着刺骨寒气的幽深入口!一股远比药王谷寒玉床更精纯、更霸道的阴寒气息,如同沉睡巨兽的吐息,瞬间扑面而来!其中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古老而沉重的铁锈和血腥混合的奇异味道!
“走!”萧彻抱着我,毫不犹豫地踏入那黑暗的入口。
沈砚、谢玉麟紧随其后。云夙走在最后,踏入黑暗的瞬间,他素青的身影仿佛被浓稠的墨色吞噬。
石阶陡峭向下,两侧石壁冰冷粗糙,每隔数丈才有一盏镶嵌在壁上的、散发着微弱幽蓝光芒的萤石灯,光线勉强照亮脚下湿滑的台阶。寒气越来越重,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白雾,肺腑如同被冰针穿刺。湿冷的石壁凝结着水珠,不断滴落,发出单调而冰冷的“嗒…嗒…”声,在死寂的通道中无限放大,如同催命的倒计时。
不知向下走了多久,前方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的、完全由莹白色寒玉开凿而成的石室出现在眼前!
石室呈圆形,穹顶高耸,同样由寒玉构筑,上面似乎刻满了模糊不清的古老符文。四壁光滑如镜,散发着肉眼可见的、如同实质般的白色寒雾!地面中央,一张巨大的、通体由整块深蓝色寒玉雕琢而成的玉床,静静地躺在那里,比药王谷那张更大、更厚、寒意更甚!玉床周围的地面上,同样刻满了密密麻麻、散发着幽微蓝光的玄奥符文,组成一个巨大的、令人心悸的阵图!整个石室内的温度低得可怕,空气仿佛都要被冻结!呼出的气息瞬间变成冰晶落下。
这里,就是所谓的“寒渊室”!镇北王府最深处的囚笼!
“放上去!”萧彻的声音在空旷寒冷的石室里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我被粗鲁地放置在冰冷的深蓝色寒玉床上。刚一接触玉面,一股远比之前强烈百倍的极致寒气,如同无数冰锥,瞬间穿透薄薄的衣物,狠狠刺入骨髓!被金针压制的牵机引毒素如同受到刺激,猛地活跃起来,冰冷的麻痹感疯狂蔓延!而体内那混乱的凶兵戾气,则如同被投入冰海的岩浆,发出无声的愤怒咆哮!三股力量在极致寒意的刺激下,瞬间展开了更惨烈的绞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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