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授业
第二章 授业 (第1/2页)钟老爷洪亮的笑声似乎还带着方才强咽团子后的余颤,他放下调羹,脸上的笑容敛去几分,转向他,目光变得郑重而忧虑。
“先生,”他声音压低了些,带着后怕,“昨夜之事,虽承蒙先生大能得以平息,然回想起来,老夫仍是心惊肉跳。媚儿她……”他顿住,似在斟酌措辞,眼神瞟向一旁正努力和口中焦糊味作斗争的钟媚儿,“昨夜她……唉,举止异常,恍若中邪!那鬼气森森,竟能附于小女之身!若非先生及时出手,后果不堪设想啊!”
钟夫人也在一旁点头,腕间的沉香珠随着她微颤的手轻轻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她脸上温柔的笑意被浓重的忧色取代:“是啊先生,媚儿这孩子平日里看着好好的,谁知……竟会招惹上这等凶戾之物。我们为人父母的,实在是寝食难安。”
他不动声色地听着,眼角的余光瞥见钟媚儿。她正垂着眼睫,用调羹有一下没一下地搅动着碗里那团混沌的“点心”,仿佛对父母口中那个“中邪”的自己感到陌生又困惑。若非昨夜亲眼所见那九尾摇曳、狐火焚鬼的景象,他几乎也要被这父母忧心忡忡的戏码骗过去了。他们是真的不知情,还是……另有所图?
“钟老爷、夫人爱女之心,令人动容。”少年拱手,语气诚恳,“邪祟侵体,最易留下阴隙,若不彻底清除痕迹,加固防护,恐有反复之忧,或招引其他不洁之物。”
“正是此理!”钟老爷一拍大腿,眼中精光一闪,仿佛就等着他这句话,“所以老夫有个不情之请。先生既通晓风水玄学,驱邪镇煞更是手段高明,不如……就从今日开始,烦请先生费心,为小女的闺房好生布置一番!布下驱邪阵法也好,贴上护身符箓也罢,务必让那邪祟鬼魅再难近身!”
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盯着墨流遥,语气带上了一种不容置疑的托付:“还有,媚儿这孩子,终究是闺阁女子,昨夜那般凶险,实在令我们后怕。光靠外物防护,终非长久之计。先生您看……能否在教导她诗书之余,也……也传授她一些粗浅的、防身的术士手段?不需多高深,只求能让她在万一之时,有些自保之力,护住自身周全便好。”
少年心中了然。这“教书先生”的名头,如今算是彻底坐实,只不过教的“书”,恐怕要换些内容了。他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慎重与理解:“老爷夫人思虑周全。晚生定当尽力。驱邪固本,授之以术,双管齐下,方能保小姐无虞。”
“好!好!有先生这句话,老夫就放心了!”钟老爷抚掌大笑,脸上的忧色一扫而空,又恢复了那副爽朗模样,“媚儿,还不快谢过先生!”
钟媚儿这才抬起头,琉璃色的眸子对上他的视线,里面飞快地掠过一丝狡黠,随即化作温顺乖巧:“多谢先生费心。”她放下调羹,碗里的“团子”几乎没怎么动过,不过,先生的碗已经空空如也了。“女儿这就带先生去我房中看看,也好让先生早些着手布置。”
穿过几重花木扶疏的庭院,空气里那股若有若无的焦糊味终于被草木清气取代。钟媚儿的闺房位于一处清幽的小院,院角种着一株枝叶繁茂的桂树,尚未到花期,只余满树青翠。
推开雕花的房门,一股淡雅的馨香扑面而来,并非寻常闺阁的脂粉气,倒像是某种清冽的草木混合着书卷墨香。房间布置得雅致而不失活泼:临窗一张紫檀书案,笔墨纸砚齐备,旁边立着书架,塞满了经史子集和……几本封面古朴、边缘磨损得厉害的线装书。
最引人注目的是床榻。一张宽大的拔步床,挂着水红色的鲛绡帐幔,帐幔上竟以极细的金银丝线绣满了繁复而微小的符文,若非墨流遥眼力过人,几乎会错认成寻常的缠枝花纹。床柱是上好的槐木,木质乌黑油亮。梳妆台上没有太多钗环首饰,却摆着一个造型奇特的青铜小香炉,炉盖镂空处透出袅袅青烟,散发出方才闻到的清冽香气。
“如何,先生?这‘闺房’可还入得了您的法眼?”钟媚儿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一丝戏谑。她不知何时已屏退了可能跟着的丫鬟,此刻斜倚在门框上,双臂环抱,眼尾那抹水红在室内柔和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灵动,哪里还有半分方才在父母面前的温顺模样。
少年走到拔步床边,指尖轻轻拂过那冰冷的床柱,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天然镇煞之力。“帐幔上的‘千机辟邪阵’绣得精妙,寻常鬼物靠近三丈便会被无形之力弹开。”他目光转向梳妆台上的青铜香炉,“这‘返魂香’……燃的是犀角粉、龙涎香和百年桃木芯的混合物吧?不仅能清心安神,更能混淆鬼物感知,让它们难以锁定生人气息。”他顿了顿,看向钟媚儿,“小姐这闺房,本身便是一件极厉害的法器。昨夜那‘皇陵野鬼’,恐怕是您特意放进来,好让在下在令尊令堂面前‘立功’的吧?”
钟媚儿轻笑出声,步履轻盈地走到书案旁,随手拿起那本伪装成《女则》的《往生咒》。“先生好眼力。”她指尖划过书页边缘,“不过,父亲既然开口让你‘布置’,那这戏,总要做全套才好。”
她走到窗边,推开一扇菱花窗,指着窗外廊下悬挂的一串旧风铃:“喏,那个,随便换个新的,或者贴张符上去,就算你‘加固’过了。”她又指了指书架上那几本混杂的玄门典籍,“至于‘教些术士手段’嘛……”她回眸,眼中琉璃色光华流转,带着一丝促狭的笑意,“先生不如就教教我,如何把这《女则》里的‘妇德尚柔’,用‘阴符七术’的法子,解释得更……生动些?”
少年被她那调侃又带着几分探究的眼神看得耳根发烫。他素来不善与女子,尤其是这般明艳又言语锋利的女子周旋。那句将《女则》与兵家诡道的《阴符七术》混为一谈的调笑,更是让他心头一跳,下意识地就想后退半步,避开那仿佛能洞悉人心的目光。脚下微动,鞋底刚离地一寸,却又生生顿住,只觉脸上热度更甚,目光略显慌乱地飘向书架,不敢与她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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