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傧相
004 傧相 (第2/2页)吉时的梆子敲到第三响,温照影的喜轿落在安平侯府门前。
红毡从轿门铺到喜堂,她踩着绣鞋走出来,凤冠压得肩头微沉,步子却稳得像踩在云里。
风掀起遮面红帕一角,露出的下颌线柔和如玉,清冷中透着温润。
江闻铃身穿喜服,以傧相的身份,上前行礼:“在下成平侯府江闻铃,奉表兄安平侯府顾客州之命,为……嫂嫂引路。”
说到“嫂嫂”二字,他忽的感觉喉咙里卡了块石头。
“江世子……”温照影的心不可察觉地抖了一下,随即安心把前路交给他。
喜堂里喧闹如潮,她垂着眼听赞礼官唱喏,屈膝、叩首,指尖拈着的红绸纹丝不动。
成婚,也不过如此。
“礼成!送入洞房——”
喜堂的红烛燃到半途时,温照影已坐在洞房的描金床边。
顾客州掀帘进来时,带着满身酒气和宾客的喧闹余温。
他随手解了腰间玉带,目光扫过桌上的合卺酒,又落在她鬓边的流苏上——这凤冠怪沉的。
“累了吧?”他走过去,声音里带着客套的温和,伸手替她摘凤冠。
温照影微微低头,语气轻柔:“有劳夫君挂心。”
她将凤冠放在妆台上,发间仅余一支素银簪,是陪嫁时母亲亲手插上的。
她转身时,烛火恰好映在她脸上,目光柔和,面色如玉,仪态端庄,像幅被精心收在锦盒里的工笔画。
顾客州忽然想起幼时在书院,先生案头那卷没题跋的山水,好是好,却总少了点让人记挂的烟火气。
他端起合卺酒递过去,杯沿相碰时发出轻响。
温照影浅啜一口,随后颔首浅笑,没再说话。
她将酒杯放在案上,指尖轻轻抚过杯沿,像在数上面的刻痕。
红烛的光晕里,她的侧影清瘦而端庄,连呼吸都轻得像怕扰了什么。
顾客州看着她,忽然觉得这洞房静得有些发闷。
他想起白日里送亲的队伍里,有个丫鬟发上簪着朵半开的石榴花,跑起来时花瓣颤巍巍的,倒比此刻规规矩矩的温柔更鲜活些。
但他终究没说什么,只熄了半边烛火:“早些歇着吧。”
帐幔落下时,温照影也闭上了眼。他翻身的动静,很轻,却隔着层无形的距离。
她闭上眼睛,鼻尖似乎还能看到相府的月亮,那月光比今夜的烛火更自由些。
红绸子缠上她的手腕,像道勒得很紧的绳。
更深夜阑,安平侯府后门。
江闻铃斜倚在老槐树下,身旁倒了好几壶酒。
他仰头又灌了口酒,辛辣的液体呛得喉头发紧,眼眶却热得发烫。
方才路过新房窗下时,他看见窗纸上并立的两道影子。
温照影的身影端坐着,肩背挺得笔直,像株临水的青竹。
而顾客州的影子动了动,似乎在替她摘下凤冠,可那动作里总透着点说不出的生分。
江闻铃忽然笑出声,笑声混着酒气散在风里。
盲婚哑嫁。
此刻,他比谁都希望顾客州是个好儿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