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尘光
第十章 尘光 (第1/2页)桑宁的指尖抚过光滑洁白的丝缎,银针带着淡青色丝线轻盈落下,刺入柔软的织物。新工作室里弥漫着松木、真丝和阳光混合的气息,干净,温暖,充满了新生般的宁静。那场浸透血色的风暴仿佛已被彻底清扫干净,连同空气中残留的恐惧与疯狂,一同锁进了警局的证物柜深处。
窗外的青溪镇呈现出一种劫后余生的、小心翼翼的平静。河岸上游老槐树附近依旧拉着警戒带,像一块尚未愈合的伤疤,提醒着人们那场惊心动魄的对决。关于“绣娘诅咒”、“红衣女鬼索命”的流言虽被官方压住细节,却在镇民口耳相传中演变成了无数光怪陆离的版本,成了夏日傍晚纳凉时压低的秘语,为这座古老小镇又添了一层神秘的阴影。只有桑宁知道,真正的阴影,深藏在人心深处。她腕上那圈曾被红线缠勒的淡痕,在每一次触碰针线时,都像一道无声的印记,提醒着她走过的深渊。
程巍出现在工作室门边的频率渐渐规律。他总是穿着便服,不像执行公务,倒真像是个笨拙的学生。第一次正式拿起绣针,他那双习惯了扣动扳机、制服凶徒的手,对着纤细的银针和滑溜的丝线,竟显得如此笨重,甚至有些令人发笑。
“放松……你捏得太紧了。”桑宁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绕过绣架走到他身边。她伸出手,轻轻覆在他紧绷的手背上,指尖微凉,带着常年握笔、捻线的细茧。“这里不用力气,靠的是指尖的感觉。”她引导着他的手指,调整角度,声音低而清晰,“针尖垂直下去,轻轻带一点,从布的背面挑上来……对,就是这样。”
她的气息拂过他耳畔,一缕碎发垂落,无意间蹭过他的手臂。程巍的身体瞬间僵硬了一下,不是紧张,而是另一种陌生的、带着细微电流般的悸动。他侧过头,撞进桑宁专注地凝视着针眼的眸子里,那里面没有往日的惊悸和伤痛,只剩下一种沉静的、近乎透明的清澈,映着窗外流泻进来的金色光晕。她能感觉到他手臂肌肉在她的引导下慢慢松弛下来,那是一种全然的信任。
窗台上的栀子花开得正盛,清香浮动。是桑宁新摆的盆栽,她小心翼翼避开那些干枯、染血的花瓣记忆,选择鲜活的生命力来覆盖过往。程巍的目光落在那些白色的花朵上,眼神有些悠远。“我妈以前也喜欢养栀子,她说这花干净。”他低声说了一句,仿佛只是无心的呢喃。
桑宁手指的动作微微一顿。这是程巍第一次提及私事。她没接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继续专注于他针下的那一点细微角度。工作室里只剩下丝线穿过布料的“沙沙”声,阳光透过窗棂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斜影,一种无言的默契在针线和呼吸间流转。每一次的教学,于程巍是笨拙的学习,于桑宁,却是一种无声的心理疗愈。她需要用这种纯粹、可控的创造,来重新掌控被恐怖打断的人生节奏。而程巍的存在,像一根稳稳的支柱,让她在摸索前行时不至于再次倾覆。
平静的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直到警局的一个电话打破了这份刻意营造的安宁。
电话是程巍打来的,语气一反往日的镇定,带着一种强行压制的沉重和难以置信的凝重:“桑宁,有件事……需要你过来一趟。就在警局证物室。”
证物室里,恒温恒湿,冰冷的空气与整齐排列的钢架营造出一种肃杀的氛围。当桑宁跟着程巍走到那个特别标注着“连环案核心证物”的钢架前时,她感到一股寒气从脊椎爬升上来。
程巍戴上手套,极其小心地捧下一个用透明高强度树脂密封的立方体。立方体内部,浸泡在澄清福尔马林溶液中的,正是那个曾在许洁地下室祭坛上供奉的恐怖玻璃罐——许莹那截浸泡了三十年的惨白指骨。而此刻,那指骨的旁边,在溶液底部静静沉浮的,还有几根长短不一的银针!针尖在溶液中闪着幽冷的光,每一根都带着熟悉而令人毛骨悚然的阴寒。
“技术科在做最后一遍清点存档归档,准备移交长期封存库。”程巍的声音低哑,带着一丝颤音,手指指向容器底部边缘,一处极其细微、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拼接痕,“然后……发现这个。有人把罐底切开过!切割工艺异常精细,几乎无缝重合,技术手段都极难发现!然后……”他指向漂浮在指骨旁,一根最长、针尖似乎曾被某种东西浸泡过而微微发黑的银针,“这根针,不在原始入库清单里!是后来被放进去的!”
桑宁的呼吸瞬间停滞,她倒退一步,胃里翻江倒海!是谁?!能在警局重地,在层层监控锁定的核心证物上动手脚?!还放进去一根如此诡异、充满仪式感的银针?!
仿佛回应她的疑问,程巍将电脑屏幕转向她。画面是证物室门口的监控录像片段(清晰度比常规走廊高,但覆盖区域受限)。一个穿着低调度高、身形瘦削的男人推着证物转运推车经过证物室门口。时间显示是三天前的深夜交接班时段。男人戴着合规的一次性帽子和口罩,步伐从容地刷了权限卡进入(系统显示是临时调来协助技术清点的痕检科支援人员‘赵斌’的合法权限)。他的脸完全被遮挡,但他的动作……在即将进入门口的瞬间,他极其自然地抬手调整了一下帽檐,动作流畅无懈可击。可就是这个抬手的角度,监控捕捉到了他扬起的手腕内侧——一道清晰的、略呈弯月状的长条疤痕!位置、形状,甚至那种细微的狰狞感,瞬间与桑宁在茶馆与许洁对峙时瞥见的白薇手腕上的那道疤重合!
“白薇?!”桑宁失声惊呼,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倒流!那个为了保护她而死在许洁针下的女人?!她不是早已确认死亡了吗?!
“我们立刻核查了‘赵斌’。”程巍的神情更加凝重如冰,“查无此人!系统内的身份信息是黑客伪造的幽灵账号!调取整个区域的监控,这个‘赵斌’在完成证物室的操作后十分钟,就从一楼西侧存放打扫工具和旧档案的通道死角处……消失了。像蒸发一样。带走了一个保洁员备用的深色外套和一顶帽子。所有外围监控再没捕捉到匹配的身形!”
恐怖像冰水一样浇遍桑宁全身!一个本该死了的人,却如幽灵般潜入警局核心区域,在象征复仇终结的核心证物上留下了新的“针”!
“为什么……为什么是针?还是放在……”桑宁指着那浸泡着许莹遗骨和凶针的恐怖容器,声音发颤。这根黑针代表的恶意、仪式感,甚至远超许洁!
程巍关掉了屏幕,灯光下,他的脸色是铁灰色的:“也许……是我们过早庆祝了‘终结’。”他的眼神锐利如鹰隼,穿透了证物室冰冷的空气,射向未知的黑暗,“这根针,可能是新的引线。‘赵斌’的身份……白薇手腕上消失的疤……这些都指向一个我们忽视或误判了的关键点:当年河边‘四姐妹’,也许从来就不是四个女孩那么简单!还有一个深藏幕后、推动她们‘契约’,并在所有参与者死后出来‘收针’的……第五人!或者说……白薇的死可能是个局!是她和另一个力量的配合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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