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他
找他 (第1/2页)许归棹向桑得榆讲了他六年的经历,属于他的孤独六年。
其实很多事情不连贯,但桑得榆没有心思去梳理,他一字一字地诉说,把她拉进了那孤独挣扎的世界。心疼又无力。
桑得榆好像理解了这六年许归棹杳无音讯的原因,又好像没有完全看清。
她想到了他对医院的排斥,他对周围人群的防备,他对她的欲言又止。
他一个人在陌生的国度努力了那么久,敛起一身的阳光走在灰色地带,没有真诚,没有善意,与肮脏同行,又小心翼翼地不让藏在心底的阳光熄灭。如果他技逊一筹,那他也会悄无声息地湮灭,如一颗飞烟融入灰色中,没人怀念,无人在意。
那么多的人告诉他,许归棹,你要变得心狠,你要冷血,你要毫无人性才能在灰色中全身而退,带着更多的人向阳而生。
为了爷爷,为了桑得榆,你必须坚持。
许归棹,你问过自己吗?
成为一个不择手段的人,是你想要的人生吗?
你想要的很简单,两人三餐四季,三五好友,妻子在侧。
只是这么简单而已,为什么要选择那条满是荆棘泥泞,目光所至都是灰暗的路。
分别的时候,许归棹看着桑得榆,眼神满是迷茫,他说:“我一直以为自己做的是对的,可我好像找不到意义在哪里。”
许归棹看到的前程一片光明,但他却在光明里找不到自己努力的意义。
爸妈的经历,王一健的事情,让许归棹知道,他没有退路。
他消失了,桑得榆不会再一次体会生离死别,她仍旧可以继续自己的生活,他依旧死在六年前,像这六年不曾存在过一样。
桑得榆平安喜乐的活着,才是许归棹一头扎进黑暗的初衷。
那段泯灭良知的六年,他坚持下去的信念,是创造一个安全干净的环境,洗掉满身的污秽,接她回来。
桑得榆是他的信仰,支撑着他无数次硬下心来对对手,大刀阔斧壮士断腕的改革,他斩草除根处理事情。他想要能重新将一身阳光披在身上,接她回去。
而现在,他的信仰没有了。
时间的洪流中,没有人可以在一直停在原地,错过就是错过了。
她说,他们早就完了。
她不再喜欢许归棹了。
桑得榆需要一点时间理顺一下这突如其来的信息。其实,自从第一次再见到许归棹,桑得榆就一直浑浑噩噩,记忆缤纷错乱地冲击着她,像是过了两生两世。
等她把这些信息素理顺,脑袋终于恢复了一点清明。
有些事情还是没有头绪,那不重要,最在乎的已经知道了,那些细枝末节不足以再让她不甘。
那天,对门的朱莉下夜班回来碰到了要出门的桑得榆,她双手抱着那个熟悉的家居筐。
桑得榆看到朱莉盯着她手中的家居筐,有些尴尬。
“你这是又要处理一次?”
桑得榆尴尬的答非所问:“那个,我出去一下。”
朱莉想起那晚孤独的桑得榆,不放心地问:“去哪里?”
桑得榆举了举手里的东西,无奈地说:“还东西。”
“还给谁?”
“石头。”
“哦。等等,不对。”朱莉反应过来,石头是桑得榆死去多年的男友吧。
那时候,桑得榆刚刚搬到淄市,男友和妈妈的去世,让她饱受折磨。她一个人到医院精神心理科进行心理疏导。与刚到医院正在轮岗实习的朱莉,第一次相遇。
桑得榆在长期的情绪压抑后,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终于开始诉说压抑不住的内心,她坐在椅子上,双手抱着头,带着啜泣地说:“为什么每次都是我?”
朱莉轻轻地把灯光调到柔和的米黄色,医生没有打断她,等着她继续诉说或者等待沉默后继续引导她。
桑得榆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继续说:“爸爸走了,石头走了,妈妈也走了。”
“如果我知道那是最后一个团圆年,我会把礼物换成年夜饭。”
“如果我知道那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我一定不会跟他吵架,我一定不会让他去死。”
“如果我知道那是妈妈为我做的最后的努力,我一定不会陷在石头死去的悲伤里,我一定会好好地照顾妈妈。”
医生轻声地安慰她:“这不是你的错,不要把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
桑得榆的肩膀开始猛烈地颤抖,她好像没有听到医生的话,仍然自顾自地继续说着。
“我应该乖乖的,什么礼物都不跟爸爸要;我应该听他解释,直接告诉他我很在乎他,我不准他对别的女孩好;我应该照顾好她,我答应了家人要好好照顾妈妈。”
她一句一句的自责,让朱莉心疼,不过是跟自己一般大的女孩子,懂事的让人心疼,自责的样子,那么无助。
桑得榆像是漂浮在大海中的一叶扁舟,没有船桨,没有方向,随着海浪起伏,如果她一不留神,她会消失在大海中,像不曾存在过一样,不会惊起一丝浪花,不会留下一丝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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