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看的不是画
第五十六章 看的不是画 (第2/2页)这几次见她,傅鸣留意到陆青面庞上不见胭脂的痕迹,是她生性偏爱素雅,不喜胭脂的馥郁感吗?
察觉傅鸣沉默,陆青抬首迎向他的审视:“其三呢?”
“画中女子的青罗衫明显褪了色,这是画师用兰草沤制后制成的花青色,上到绢画上,便会呈现淡淡的灰绿色,就会出现这种褪色感。”傅鸣收回视线,顿了顿又看向陆青,“听闻令堂在出嫁前,喜穿旧衣,这大概是画师为了保留花青褪处见风骨的韵味吧。”
风骨。
陆青看向窗外,烟雨细细密密,远山岱青的脊线,都被灰青色的雨雾蒙成了蟹青色。
喜穿旧衣,大约是没有新衣穿吧。陆青在心中默叹,她见小乔氏每每都是大红艳裳,满身珠翠,像是要把一辈子的红,都穿在身上。
傅鸣见陆青的神情透着些许低迷,眼眸中的光彩像是被薄纱蒙住,往日的灵动都少了几分,这是思念亡母了吧。
傅鸣轻咳一声,指向画中女子的面部,“其四,画师用了藤黄调铅白薄染眼角处,这藤黄是暹罗贡品,色彩明艳透亮,百年不黯,所以这画保存至今,色彩依旧没有半点消褪。”
整幅画都透着清冷高雅,与画中女子气质融和,唯有眼角这抹杏色,如初春柳芽扫过眼梢,轻柔地点亮女子的侧颜。
陆青猜测,这幅画是钟情母亲的人画的。
“这种画技出自吴门秘法。手法独特,由此可见,画师十分钟情画中女子,非情深不敢妄施。”傅鸣说出了与她一致的判断。
“这幅画有些年头了,从线条能看出画师不但画工精湛,且腕力稳如界尺,顿挫有力,应该是年轻时的画作。”傅鸣看向陆青,“不可能是花映之画的,从未听闻此人擅画,且十几年前他还在惜薪司搬煤,根本出不了宫。”
陆青双唇紧抿,脸色微微泛白,傅鸣瞧在眼里,有些不忍。
陆青是不是看到母亲的旧画,睹物思人伤感了?姑娘家心思细腻,难免心软难过。
傅鸣安安静静立在一旁,静待陆青回神。
陆青心里提起十二分警惕,她还是小看傅鸣了!
一幅十几年前的画都能被他拆皮剥骨,细节无一错漏,不愧是狼眼男,此人太可怕了!
她和沈寒还要查背后之人,傅鸣做不了盟友,也最好不要变成敌人。
陆青思付,或者今日就与此人断了联系,以免将来在他面前露出马脚。
“陆姑娘,斯人已逝,莫要过度伤怀。”傅鸣倒了杯茶递过去,陆青睫羽微颤,面色沉凝,大抵心中有些难过吧。
“还有一点,傅大人,”陆青起身,俯视桌案上的画作,与傅鸣对立而站。
“罗衫上花青褪色的部位,集中在衣衫右侧,可见此人是以左臂悬腕,逆锋运笔,上色时衣袖反复拂擦此处才会如此,”陆青看向傅鸣,“这位画师,是惯用左手的。”
春风卷着雨丝掠过黛瓦,檐马叮铃,团雾被层层推开,一抹天青色就从云隙中漫了出来。
傅鸣忽的轻笑:“原来陆姑娘也擅画。”他漫步到窗沿处,背对陆青,“传闻里陆姑娘的母亲诗画双绝,想必,陆姑娘的画技,是承袭了母亲。”
这抹天青色被水汽洇透,从天际一直铺到瓦当,再飘进屋内,浅浅地笼在陆青身侧。
有淡淡的青草香拂面而来,陆青轻轻吸了一口,抬首的面庞,被水汽润成了天青色。
陆青缓缓开口,“傅大人,都说了市井传言不可信。”
“我母亲擅长的,是一手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