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土封王?世镇西南?
裂土封王?世镇西南? (第2/2页)他连自己的“近臣”都掌控不了——身边的侍卫统领是郑芝龙的亲信,连他见哪个大臣、说什么话,郑芝龙都能第一时间知道;宫里的供应也由郑芝龙负责,去年冬天天冷,皇帝想加件新棉衣,都得看郑芝龙的脸色,最后还是靠黄道周自掏腰包,才给皇帝做了件棉衣。这样的皇帝,连自己的政令都推行不了,连自己的生活都不能自主,又能给西南什么“承诺”?所谓的“裂土封王”,不过是他用来拉拢人心的空话,等真要兑现时,怕是连他自己都做不了主!
卷入其中?不过是从一个战场,跳入另一个更肮脏、更消耗的泥潭。
林宇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去年深秋,川东军死守重庆的那个寒夜。当时鞑子的大军围着重庆城,日夜猛攻,城墙上的箭如雨下,滚石、热油像不要钱似的往下砸。将士们三天三夜没合眼,饿了就啃冻得硬邦邦的麦饼,渴了就喝融化的雪水,手里的刀砍得卷了刃,就用剑,剑断了就用石头、用拳头,甚至抱着鞑子一起从城墙上跳下去。他至今记得,副将赵虎的胳膊被鞑子的马刀砍得深可见骨,却依旧咬着牙举着军旗,嘶吼着“守住重庆”;记得炊事班的老王,为了给城墙上的将士送热汤,被流箭射中胸口,汤洒了一地,人却死死护着汤桶,直到最后一口气。
就是这样一群兄弟,用命换来了西南这千里江山,换来了成都城今日的炊烟袅袅。这些基业,是兄弟们的血、是百姓的泪浇灌出来的,不是他林宇一人的私产,更不是张显贵之流用来争权夺利的筹码!他们想让他公开站队,无非是打着“中兴”的幌子,借西南的兵力打压郑芝龙,平衡朝中派系——等西南的兵耗得差不多了,等郑芝龙被削弱了,这“裂土封王”的承诺,便会像肥皂泡一样,在阳光下轻轻一触就破灭。
到那时,他林宇会是什么下场?郑芝龙会恨他“插手福建事务”,派水师封锁西南的商路,断了川东的盐铁来源——西南不产盐,大部分盐都靠从福建、广东运来,一旦被封锁,将士和百姓都得吃淡饭;朝中的东林党、复社人会忌他“功高震主”,联名弹劾他“拥兵自重、意图谋反”,甚至会编造他“私通鞑子”的谣言,把所有脏水都泼到他身上;隆武皇帝或许一开始会念着他的“功绩”,可架不住身边人的谗言,最后只会觉得他是个“威胁”,一道圣旨下来,削爵夺职都是轻的,怕是连他的项上人头,都要用来平息各方的怒火。而川东的将士们,会因为他的“站队”失去饭碗,川东的百姓们,会因为他的“糊涂”再次陷入战火——这哪里是“千载难逢之机”,分明是饮鸩止渴的绝路!
这何止是侮辱,更是把他当傻子耍!
张显贵以为他看重“王爵”的殊荣,以为他渴望“世镇西南”的权力,却不知他林宇所求的,从来不是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他要的,是西南的安稳——让成都的百姓能在春耕时种下庄稼,不用担心鞑子的骑兵突然冲进来;是将士们能有饭吃、有衣穿、有安家的地方,不用再担心打完仗后连抚恤金都拿不到;是格物院的工匠们能安心研究蒸汽机,不用再担心战火毁了他们的工坊。
至于朝堂的派系之争,福建的权力博弈,他避之唯恐不及。那些人为了权力,可以把百姓的生死抛在脑后,可以把将士的鲜血当作垫脚石,这样的“中兴大业”,他不稀罕参与,也不屑于参与。张显贵的这番话,看似是“抬举”,是“赏识”,实则是将他往火坑里推,想用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换走川东军的根基与未来,换走西南百姓的安稳生活——这不仅是对他的侮辱,更是对所有为西南牺牲的将士们的亵渎!
林宇缓缓抬起眼帘,眼底那几分刻意装出来的“忧虑”早已褪去,只剩下一片沉静的清明,像雨后的天空,没有丝毫杂质。他看着张显贵眼中那“胜券在握”的光芒,看着对方还在为那虚幻的“中兴蓝图”添砖加瓦,甚至开始描绘“封王之后的仪仗如何安排”,心底的嘲弄更甚。
这场博弈,从一开始,张显贵就错了。他错估了他林宇的底线,以为只要抛出“王爵”的诱饵,就能让他不顾一切地咬钩;他也错判了他林宇想要的东西,以为所有人都像他一样,把权力、虚名看得比什么都重。
室内的檀香依旧袅袅,烛火依旧跳动,可空气中的张力却愈发浓重,像一张拉到极致的弓,随时可能断裂。屏风后的陈墨轻轻握紧了拳头——他跟随林宇多年,从林宇眼底的清明里,已经猜到了答案;而张显贵的副使李大人,还在暗自得意,以为自家大人的“诱敌之策”即将成功。
林宇微微张开嘴,准备给出他的回答。他知道,接下来的每一个字,都将决定西南的未来,都将改写这场权力博弈的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