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孙承宗看起来不太行啊
第164章 孙承宗看起来不太行啊 (第2/2页)这明末的军队,似乎……也没他想的那么专业。
大同来的兵,箭囊里带四十支轻箭。
辽东来的兵,却是带三十支重箭,个别军官还会自备三眼铳。
可落到具体的火药、弹丸配给,又各有不同。
整个勇卫营,看似旗帜统一,军令互通,但内里却是一支拼凑起来的“八国联军”。
这算个啥事!
但这其实也怪他……
登基第三日,他便让高时明找来了戚继光的《练兵实纪》与《纪效新书》。
见过孙承宗后,又翻出了他所作的《车营叩问合编》。
可惜之前一直忙于人事调整和京师公文筛选、新政推行、蒙古之战等事,实在是无暇细读。
直到第三次日讲之后,他才终于抽出了时间,将这几本兵书细细读完。
读完之后,他才明白,这支勇卫营,到底哪里不对。
戚继光的《练兵实纪》,简直是一部军事百科全书。
从兵员选拔、日常训练,到武器配给、阵法操演,再到军法军纪、安营扎寨,无所不包,详实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其中甚至连宿营之时,几人分配一个厕所都写了。
“每马军一旗,每车兵二车,各开厕坑一个于本地方。”
“遇夜即于厕中大小解。天明吹打时,遇起行,则埋之。遇久住,则打扫,候开门送出营外远远弃之。夜间不许容一人出营解手。”
甚至这份兵书分为多册,总兵、参将、把总、队长、伍长、士卒,有各自需要学习和背诵的内容全都各不相同。
这已经是一份真正意义上的标准化操典。
当然,里面也夹杂了一些类似“今人但求日吉,而不知本命冲克所犯”、“上官初四不为祥”之类的糟粕,但瑕不掩瑜。
但是,朱由检跟练了一个月,却从来没见过有人依此法练兵。
各人随时阵列、校射等各自奋勇,也能沿着大明旧制协同如一,但细节处却全是问题。
而孙承宗的《车营叩答合编》,就更让朱由检大开眼界了。
这本书,以问答形式,从实用角度给出了车营、骑营、水营等互相配合,在辽东地理条件下的各种用法。
但是……
通篇都用文言文,可想而知是一本写给“士大夫”而非“黔首”去看的兵书。
这也就罢了。
其中一些内容,看得实在是让他都有一种“且待小僧伸伸脚”之感。
比如其中一问:车队行进时陷入泥泞,遭遇敌袭,该怎么办?
书中回答是:立刻固守,然后派奇兵攻击敌人侧翼,或者巧妙埋伏在敌人后方。敌人必定退却,我军再擂鼓出击,敌人就会惊慌败走。派遣侦察兵探查来路,阻击使其不能前进,则更为巧妙。
朱由检看完,差点没把手里的书给扔了。
什么叫巧妙埋伏在敌人后方?都火烧眉毛了,上哪儿变出一支奇兵去埋伏?
什么叫敌人必定退却?
万一他不退呢?他冲过来硬打呢?
还有,斥候探路不是常规操作吗?什么时候成了“巧妙”的奇谋了?
看完这本书,朱由检对自己派孙承宗督师蓟辽的决定,第一次产生了怀疑。
老孙头,看起来实在是不擅用兵啊。
这书的内容……他妈的也太扯淡了。
算了……蓟辽督师,本就没指望他是个常遇春。
能做个李善长好好将粮饷、人事、贪腐料理好就行了。
至于真正的练兵之法,现在看来,好像只能靠他朱由检自己努力了。
朱由检深吸一口气,声音变得冷冽。
“朕今日叫你们来,所为三事,互相关联,环环相扣,尔等要仔细听好。”
六人精神一振,齐齐拱手:“臣等遵旨!”
“其一,乃是敌情!”
朱由检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塘报奏疏之中,对建奴战法总是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有言蒙古善射,强于女真;又有言女真骑射,五步之内,见者披靡。”
“有言女真甲胄精良,又有言我大明甲胄薄弱如纸。”
“有言其披双甲死兵,又有言不过是棉甲铁甲之别。”
“此类种种,真假难辨。若如尔等亲临战阵之人尚好,可那些未曾见过建奴的将官兵卒,又该以何为准?”
“朕要尔等,遍访麾下,凡与建奴、鞑虏亲手交战过者,无论官阶高低,将其所知所见,尽数汇集成册!敌之战法、队列、武备、习性,无分巨细,皆要录明!”
朱由检的目光扫过众人,加重了语气:
“切勿学那书生空谈,一字一句,务必鞭鞭见血,让每个字都能在战场上救命!明白吗?!”
“遵命,陛下!”六人齐声应诺。
朱由检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
写的不好,打回去重写就是。
他相信,没有什么比让这群武夫反复修改文案更能让他们学会说人话的了。
而且直面生死的他们,应该写不出这种“红衣大炮,糜烂数十里的话。”
谁要敢写,朱由检会让他知道什么叫军杖之下,何物不糜烂!
“其二,便是操典。”
“戚少保之《练兵实纪》,堪称古今第一实要兵书。但是……”
朱由检顿了顿,看着众人。
“这毕竟是万历年间的兵书,戚少保当年所面对的,是蒙古人,而非女真人。如今的火器、战法,皆已不同。”
“其在南方做《绩效新书》,在北方做《练兵实纪》,可见兵书并无万世不易、适用天下之理。”
“是故,这操典,也需与时俱进,重新修订。”
“你们六人,将《练兵实纪》给朕细细读透,然后各写一篇策论,说说这本书如今哪里不对,哪里当改,哪里要增,哪里要删。十日之后,朕要看。”
几人眼中瞬间燃起了光芒,这是天子在考校他们,更是给了他们一个脱颖而出的机会!
“其三,便是拉练!”
“待敌情汇集成册,新操典有了眉目,自十一月起,勇卫营每营每月,皆需拉练两次。”
“一次急行军,一次常规行军。具体的路线、任务、要求,徐应元到时会发到你们手上。”
“朕要亲眼看看,你们练出来的兵,究竟是能战之兵,还是只能在校场上走个过场的样子货!”
他扫视六人,缓缓抛出了最后的筹码。
“以上三事,每一件的头名,在十二月选任千总之时,皆可另加十分。”
“诸位,努力吧。朕等着你们之中,能再出一个戚少保来!”
“戚少保当初未能封侯,但在你们这里,朕可是以国公相待!”
这一次,六人的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他们的声音嘶哑而又坚定,带着前所未有的渴望,汇成一股冲天的声浪。
“臣等,万死不辞!”
朱由检满意地点点头,看了看天色,转身对徐应元道:“下令放饭吧,朕先回宫了。”
说罢,他一挥龙袖,转身走下高台。
身后,六位把总齐齐跪倒。
紧接着,校场之上,三千兵卒甲叶碰撞,如潮水般跪下。
“恭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海啸之声,响彻云霄。
曹变蛟缓缓起身,他看了一眼身边同样心潮澎湃的其余五人,眼中燃起了熊熊斗志。
戚少保么……
呵。
我曹变蛟,便是曹变蛟三个字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