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9章 第一单生意
第一卷 第9章 第一单生意 (第1/2页)“嗒嗒嗒嗒嗒嗒…”
马兰花活像见了鬼,想骂又骂不出声,最后“砰”地一声把门摔得震天响!震落几缕墙灰,仿佛连空气都跟着颤抖。
林秀云才不管门外洪水滔天。
她全副心神都钉在眼前跳跃的针尖上。浅蓝的碎花布在银针下驯服地移动,细密均匀的针脚飞快延伸,仿佛被赋予了生命。
指尖拂过温热的布面,感受着那细微的震动,她的内心说不出的畅快,澎湃。
小海乐颠颠的抱着布老虎,绕着缝纫机又蹦又跳,小嘴里“嗒嗒嗒”地配音,清脆的笑声混在机器的节奏里,驱散了这个憋屈的小屋内积压已久的阴霾。
随着蝴蝶浅吟低唱,一个浅蓝碎花布面的小沙包赫然出现在掌心。
“小海,试试!”林秀云把还带着机器余温的沙包递过去。
小海欢呼一声,接过沙包,小手掂了掂,转身就朝墙角扔去!沙包划出一道小小的弧线,“啪”地撞在墙上,又弹回地上。
“妈!真棒!”小海像只撒欢的小狗,捡起来又扔,乐此不疲。
而那只深蓝底、亮眼睛的布老虎被他暂时冷落在床上,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这个来者不善的新伙伴。
林秀云看着儿子雀跃的身影,又低头看看自己微微发颤的手指——那是用力过猛和高度兴奋的后遗症。一种久违的、近乎滚烫的成就感,从指尖一路烧到心窝里。
她真的做到了!这“嗒嗒嗒”的声响,是她亲手敲开的门缝!
接下来的几天,锦绣里这个国营老厂的空气里都带着股诡异的气氛。
林秀云家那台“蝴蝶”的“嗒嗒”声,成了家属院最刺耳的“背景音”。仿佛在宣告着某种新生的力量。
白天她在车间挡车,耳朵里灌满织布机的轰鸣,心里却惦记着墙角那台冰冷的机器。下班接了孩子,脚步匆匆上楼,反手锁门,掀开帆布,就扑到那方小小的金属台板前。
李红梅给的几块布料,成了她练手的沙场。
碎花布做了沙包,米白棉布裁成小手绢,边缘细细地卷了边缝好,针脚从最初的歪歪扭扭,到后来渐渐齐整。
那块厚实的深灰咔叽布,她犹豫了很久,最终狠下心,比着小海的身量,笨拙地裁剪、缝合,做出了一件小小的、口袋歪斜的工装马甲。
每一件成品,无论好坏,都带着滚烫的“嗒嗒”声烙印。
小海成了她最忠实的观众和模特,穿着歪口袋马甲满屋跑,神气得像个小将军。
马兰花在楼道里遇见,眼神像淬了毒的钩子,阴阳怪气:“哟,林家嫂子手艺见长啊!这马甲口袋…啧啧,有特色!”林秀云只当没听见,把儿子搂得更紧,脚步更快。
周建刚的态度,成了家里最琢磨不透的“天气”。
他依旧沉默地早出晚归,带着一身洗不净的机油味。但林秀云发现,他不再刻意回避墙角那台缝纫机。
有时深夜回来,她靠在机身旁累得睡着,迷迷糊糊睁眼,会瞥见他高大的身影立在屋子中央,目光沉沉地落在盖着帆布的机头上,像在研究一台出了故障的复杂设备。
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鄙夷,只有一种深沉的、近乎困惑的审视。
他依旧不和她说话,但那几根缠裹着崭新胶布的电线,被整齐地收在旧铁盒里,放在他工具袋最顺手的位置。
家里的煤炉,似乎也总在她需要赶工熬夜时,被添得更旺一些。
这种无声的、近乎本能的“维护”,像冬日里微弱的炉火,虽不热烈,却固执地存在,让林秀云悬着的心,不至于彻底冻僵。
这天傍晚,林秀云刚把小海哄睡,正就着昏黄的灯光,在咔叽布上练习锁扣眼。
针尖在厚实的布料里艰难穿行,手指被顶得生疼。门外突然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敲门声。
“秀云?在家吗?”是李红梅的声音,压着嗓子,却透着一股子兴奋。
林秀云赶紧放下针线,起身开门。李红梅挤进来,反手关上门,脸蛋红扑扑的,眼睛亮得像两盏小灯泡。
她没废话,直接从棉袄内兜里掏出一张叠得四四方方的纸片,塞到林秀云手里。
“快看看!姐给你揽的活儿!”
林秀云狐疑地展开那张纸。是一张街道被服厂印制的简易订货单,抬头写着“锦绣街道被服厂”,底下是几行手写的字:
订货单
品名:男式工装长裤(劳动布)
数量:叁拾(30)件
尺寸:统一大号(附参考尺寸)
要求:裤裆、膝盖处双层加固,右侧大腿加工具袋一个(尺寸见图),锁边牢固。
工价:每件完工合格,付加工费陆角(0.6元)
交期:拾日内(10天)
预付定金:叁元整(3.00)
经手人:李红梅(代)
锦绣街道被服厂(盖章)
林秀云的目光死死钉在“叁拾件”和“陆角”那几个字上,脑子嗡地一声,像被重锤砸中!三十件!一件六毛!全部做完…就是十八块钱!十八块!她手指捏着那张薄薄的纸片,控制不住地发抖!
“红梅…这…这…”她嗓子发干,声音都变了调。
“成了!姐给你拍胸脯保证的!”李红梅激动地拍着她肩膀,“我嫂子在厂里管外发,这批裤子是给新建工地的临时工赶的,量不大,要求也不算高,正好给你练手!定金都帮你预支出来了!”她又从另一个兜里掏出三张卷了边的“大团结”,塞进林秀云冰凉的手里,“拿着!买线买扣子!”
三张崭新的十元钞票!沉甸甸的!带着油墨味!林秀云只觉得手心滚烫,像捧着烧红的炭!十八块!加上这预付的三块定金…离还清陈志远的缝纫机钱,一下子近了一大步!巨大的狂喜和同样巨大的恐慌,像两股巨浪,狠狠撞击着她的心脏!三十件!十天内!她一个人…行吗?
“可是…红梅,我…我这手艺…”林秀云看着自己粗糙的手指,又看看墙角那台缝纫机,心里一点底都没有。锁扣眼还歪歪扭扭呢!
“怕啥!”李红梅瞪起眼,“谁生下来就会跑?你这两天做的小玩意儿,针脚不是越来越稳了?这裤子结构简单,就是费功夫!姐信你!”
她顿了顿,压低声音,带着点狠劲儿,“再说了,马兰花那喇叭花,这两天可没少编排你!说你这‘蝴蝶’啊,就是聋子的耳朵——摆设!你就不想狠狠扇她个大嘴巴子?把这三十件裤子,漂漂亮亮地做出来,甩她脸上?!”
李红梅的话,像一针强心剂,猛地扎进林秀云心里!扇马兰花嘴巴子!这个念头,带着一种原始的、解气的诱惑力!她看着手里那三张崭新的钞票和那张沉甸甸的订货单,又看看墙角那台沉默的缝纫机,一股破釜沉舟的狠劲儿猛地冲上头顶!干了!
“行!”林秀云抬起头,眼神亮得惊人,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红梅,我干!谢谢你!”
送走风风火火的李红梅,林秀云反锁上门。屋里安静下来,只有小海均匀的呼吸声。
她走到墙角,一把掀开帆布,露出“蝴蝶”冰冷的机身。她将那张订货单和三张大团结,端端正正地压在缝纫机台板的一角。
昏黄的灯光下,钞票上的水印和订货单上鲜红的公章,像两簇燃烧的火苗。
她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拿起订货单上附着的参考尺寸图,又翻出家里仅有的几张旧报纸。
在冰冷的水泥地上铺开报纸,拿起划粉,借着灯光,笨拙却无比专注地,开始在报纸上放大、描摹裤子的裁片轮廓。
每一根线条,都画得小心翼翼,反复比对尺寸图。
这一画,就画到了后半夜。腰酸背痛,眼睛发涩。
直到最后一片裁片画好,她才直起僵硬的腰,长长舒了口气。看着地上摊开的、巨大的报纸裁片,像一张作战地图,铺满了她的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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