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2章-扫不出来的风
第422章-扫不出来的风 (第2/2页)他没有就此离开,而是绕着那根出问题的灯柱缓缓走了一圈。
在灯柱基座背对月光的一侧阴影里,他发现了一层几乎看不见的、极薄的蜡膜,已经被夜间的露水泡得有些发软。
他掏出随身携带的折叠小刀,刀尖轻轻刮下一点半透明的物质,凑到鼻尖。
一股混合着石蜡与微量铁锈的气味钻入鼻孔。
这个配方他再熟悉不过,正是七年前,他为了封堵一口会“唱歌”的井,亲手调配的。
过去的手段,正在成为今日的诅咒。
他没有清除这层蜡膜。
恰恰相反,他回到车里,取出一罐备用的封堵蜡料,在相邻的三盏正常路灯的基座内侧,也均匀地涂上了一层。
然后,他侵入后台,手动调整了这四盏路灯的启动定时器,让它们的光敏传感器反应比标准时间延迟十五秒。
从那晚开始,这一整排路灯都出现了“集体延迟”的现象。
每当夜幕降临,周围的路灯次第亮起,唯独这一排会固执地保持黑暗,在延迟了十几秒后才慢吞吞地亮起。
市民关于“路灯反应迟钝”的投诉越来越多,两周后,这批刚安装不久的路灯,被市政系统提前划入了“性能不稳,待淘汰批次”。
林工看着处理回执,面无表情。
他明白了一个新的道理,当一个异常变得普遍,当一个错误可以被复制,它就不再是需要被深究的线索,而只是一个可以被替换的、劣质的产品。
更大的风波来自市建委的一份内部通报。
通报称,近期多个工地的AI施工日志生成系统中,出现了一起离奇的数据异常事件。
在大量自动生成的、枯燥的施工报告文本中,会毫无逻辑地反复出现同一句无关的语句:“井下有声,非电非水。”技术组经过多轮排查,未能发现任何病毒或人为篡改的痕迹,最终只能将其判定为算法在深度学习过程中产生的良性‘语义噪声’。”
林工在内部通讯群里看到这份通报的截图时,正在拧螺丝的手指微微一顿。
那句话,是他当年在赵师傅那本破旧的私人日记里读到的原话。
当晚,他独自一人潜入了城市建设档案馆的备份中心。
面对着一排排冰冷的服务器机柜,他没有尝试去删除任何记录。
他知道,任何对核心数据的直接操作,都会触发最高级别的警报。
他走到一旁的工程打印机前,用管理员权限,向打印队列发送了一个新的指令:批量输出一千页空白的A3工程表格,并在每一页的最底部,用五号宋体印上一行极小的字——“此文件无意义”。
刺耳的打印声响彻了空无一人的档案室。
他将那厚厚一摞、散发着墨香的废纸,胡乱地混入原始施工日志的物理存档堆中。
三天后,AI的自主学习模块在进行新一轮数据扫描时,因为突然增加了大量无法被有效索引的“无意义”冗余数据,导致其处理相关字段的权重被系统自动大幅降低。
“井下有声,非电非水”这八个字,从此在AI生成的报告中出现的频率急剧下降,直至彻底消失。
林工知道,真正的沉默不是抹去声音,而是让它被淹没在更多、更响亮的废话里。
深秋的一场暴雨过后,林工例行巡查至城东那座早已废弃的泵站。
他远远就看到,泵站斑驳的外墙上,一处常年渗水的地方,竟凝结出了一片奇特的白色结晶。
那结晶体呈蛛网状肆意蔓延,在雨后初晴的阳光下,折射出一种病态的、淡青色的光泽。
他走上前去,用随身携带的显微观察镜凑近查看。
镜片下,那些晶体的微观结构竟模拟着神经突触的形态排列,并且随着墙体湿度的变化,正自发地产生着微弱到几乎无法计量的电信号。
更诡异的是,当他的脸颊靠近墙面时,一阵断断续续的、仿佛来自四面八方的低语声,直接在他耳边响起,像有无数个人在同时、反复轻念着同一个名字——
“沈默。”
林工的身体僵硬了一瞬。
他没有去采集样本,也没有呼叫支援。
他只是沉默地打开随身的工具包,从最底层,摸出了一块给应急灯供电用的老旧铅酸蓄电池。
他将电池的正负极引线剥开,像外科医生手持手术钳,精准而稳定地将其分别贴附在结晶体蔓延范围的两端。
微弱的电流瞬间通过。
滋啦一声轻响,那片模拟着神经网络的奇特结晶,仿佛被注入了致命的毒素,在瞬息之间迅速潮解,结构崩塌,化作一滩浑浊的液体,顺着墙面滴落下来,渗入泥土。
林工用布擦干净电池触点,将其收回包中,转身离去。
在他身后,那片湿润的墙面上,新的水痕,正带着某种意志,再次从砖缝中缓缓爬升。
有些记忆学会了生长,那就必须教会它们如何短路。
又一个寻常的清晨,林工开着工程车,行驶在跨越运河的平安通道大桥上。
他今天的任务之一,是例行检查桥体中部安装的一台高精度应力监测仪。
他将车停在紧急停车带,走到桥边的设备箱旁,打开防护盖,液晶屏幕上绿色的数据流平稳地滚动着,所有的数值都在安全阈值内,一切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