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花期
第129章 花期 (第2/2页)李寒梅倒真是不娇气,问道:“今日安排妥了?”
“妥了。”
“我也安排妥当,你待一整晚好吗?”
“好。”
“去屏风后面。”
内殿装饰典雅,只是行李已被收拾好,临时有些杂乱。
软榻上铺着素色绒毯,边角绣着几枝半开的梅蕊。
萧弈将她放在榻上,褪去她的绸面软底鞋,只这一个动作,李寒梅眼中便水雾朦胧。
“天太亮了。”
“那,聊聊天,等到晚上?”
“上来。”
萧弈许久没有躺过这么舒适的床。
相比起来,昨天的龙椅确实太硬了。
“舒服吗?”
“暖和柔软。”
“别看,昨夜身上磕青好几块……你笑什么?”
“笑你平时端着架子,私下里像个小孩。”
“没大没小。”
“谁大谁小?”
“不许说。”
“末将遵命。”
“萧弈。”
“嗯?”
“过来。”
“不是要等天黑?”
“才不管。”
“…”
冬日斜阳透过纸窗,光线渐暗。
萧弈看到香炉中的烟气细若游丝,梅花香气浓浓裹着他。
待月华照来,屏风上,梅枝绣得清透,无风自动,几乎晃了整夜,似要将花瓣都抖落。
堕马髻不停摇曳,如瀑布,洒落。
前夜醉中曾见梅花盛放,今夜又醉。
梦到坠入云端,初觉柔和,其后有一匹烈马几次想掀翻他,他顺着烈马的节奏,压浪,打浪,用体力与技巧与之飞驰过茫茫雪原,酣畅淋漓,直到烈马再也跑不动了,蹭着他,表示顺服与亲昵。
最后梦到闯入一片梅林,梅花如雨落,温柔包围。
雪簌簌,落了一夜。
不知多久,萧弈感到脸颊被亲了一下,怀中的娇软人儿离开,下榻时发出轻哼。
他被吵醒,贪睡地抱过被子,又躺了一会儿,想到今日还得护驾去太平宫,起身。
转过屏风,见李寒梅坐在案几边,自勘了一杯酒,喝下。
“好渴,给我也喝一杯。”
“喝完了。”
萧弈困意未消,过去坐下,李寒梅抱着他的头,没亲他,只是温柔地抚着他的背。
“今日就要去太平宫了吧?”
“放心,我已有安排,过阵子便接你出来。”
“为我画眉好吗?”
“好。”
萧弈其实不会画眉。
可他只是拿起眉笔轻扫两下,李寒梅看着铜镜中他的眼睛,便流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
“很久以前,我便想过这情形,如意郎君为我对镜画眉,本以为此生都不会实现了。”
“我手生,画得不好,好在你眉毛长得漂亮。”
“真会说话啊,怎有你这般男儿?心志不凡,俊朗,能干,温柔……可惜,我早生了二十年。”
几颗泪水忽从李寒梅眼中掉下来。
萧弈惊讶。
他从不觉得她是如此柔软的女子。
“怎么不开心?”
“没有,是太开心了,我很满足,真的。”
李寒梅握着萧弈的手,擦开了脸上的泪水。
她看着他,展出笑颜,眼中尽是温柔。
“让如意郎君为我抹泪,也是我一直想要的……好了,该去太平宫了。”
“好。”
面对莫名伤感的李寒梅,萧弈感到很奇怪,只好尽可能地体贴对她。
走出殿门前,他亲手为她披上狐皮大氅。
萧弈道:“我去找把伞来。”
“不。”
李寒梅拉住他,道:“离开之前,一刻都不分开,好吗?”
“往后时日还长。”
“就不。”
“好吧,我们走。”
出殿,李寒梅依旧紧紧拉着他的手。
萧弈望向前方重重门闱,心知穿过庭院必须松手了。
李寒梅却在庭中停了下来,喃喃道:“离开此处,你我便要装作是君臣,是敌人了。”
“只是一时。”
“一时也不要。”
“他们在等着。”
“就让他们等。”
萧弈愈发察觉到不对。
下一刻,李寒梅软软倚倒在他怀里。
“你怎么了?”
“就在这庭中坐一会,再看看我栽的腊梅。”
“好。”
萧弈搂着李寒梅,坐在冰冷的雪地里。
任雪花洒落,任远处的宫闱外还有人在等着。
“若是十年后,我还这般与你撒娇,你定很讨厌我吧?”
“那得到时才知。”
“我不想等,等不起,好恨,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你怎么了?”
“我是不是很不适合念诗?我从小就想与如意郎君对诗呢,都当过太后了,还与你作此小儿女之态,可笑吧?”
“不会,等离开了太平宫,我陪你赋诗。”
“你会赋诗?能送我一首吗?”
“过几天。”
“不,就现在,就要。”
“好。”
萧弈一时记不起名篇,拭去不停落在李寒梅额头上的雪花,一句不是诗的台词浮上心间。
“今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暂时只有半句,明日我补给你。”
“我很喜欢,真的特别特别喜欢。”
“你若喜欢,我还会很多诗,慢慢念给你。”
“不要,我不贪,宁缺毋滥,我只要这半句至情至性,不要诗三百。”
说着,李寒梅脸上浮出笑意,低声道:“你知道吗?我原本好恨,恨我一生错付,二十年岁月皆成空。可我明白了,宁要一夕刻骨铭心,不要半生碌碌。”
“那杯酒有问题?”萧弈起身,想要去检查那壶酒。
李寒梅握紧了他的手,安详地贴着他的胸膛,低声道:“遇到你,我真的好满足。我不想置你于险地,更不想你往后嫌弃我,就记住我最美的样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