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3章 得了一只不下蛋的金鸡
第一卷 第13章 得了一只不下蛋的金鸡 (第1/2页)第七日。
雨脚如麻未断绝,灯花似豆已消磨。
沈月疏第七日弹了《高山流水》。
她第一次听这曲子是在城外的一处竹林,暮色苍茫,程怀瑾独坐竹林石台,横箫于唇。箫声起时,满山松涛皆寂,唯见一弯冷月悬于峰巅。
世人只道高山流水是雅乐,却不知那琴弦里缠着多少寂寞——弹到'峨峨'处,是无人并肩的孤峰;拂过'洋洋'时,是独自东去的寒江。
事不过三,沈月疏却已整整坚持了七日。若卓鹤卿依旧充耳不闻,那便作罢。
知音难觅,何必执着?只当这七日时光,是付诸流水、对牛弹琴罢了。
“咚咚咚——”一阵叩门声响起。
“夫人,卓大人让你现在到书房。”门外传来从流恭敬的声音,琴音戛然而止。
“好。”沈月疏的手指仍虚悬在琴弦之上,眼睫低垂,在眼下投出一片浅淡的阴影。
去书房……是何意?他……竟听懂了?
沈月疏的指尖掠过衣襟上的一道细褶,将鬓边一缕散发别到耳后,抬手轻叩书房雕花门。
门内传来一声低沉的“进”,沈月疏推门而入,袖间暗香浮动,裙裾无声扫过门槛。
案后的卓鹤卿正手执书卷,闻声抬眸,烛火映在他微蹙的眉间上。
见沈月疏步入书房,从流悄无声息地躬身搬来一把梨花木椅,安放在她身后。
待她落座,他又利落地斟了一盏温茶,双手奉上。
一切妥当,卓鹤卿微微颔首,从流垂首敛目,悄步退出书房。
“这琴明日夜里不要再抚了,你若是喜欢,就改到白日。”他嗓音微哑,目光却仍锐利如刀。
“好。”沈月疏轻声道,似不死心,又问:“是我琴技太差?”
“我每日处理大理寺一堆事,回来需要清净。你这琴声吵得我头疼。”卓鹤卿的声音不大,却是不容置疑。
沈月疏低下头,长睫毛投下的阴影遮住了眼中的情绪,果真是对牛弹琴。
“这书房你以后每日帮我收拾一次。”卓鹤卿稍稍缓和了语气,又补充道:“案上文书不可乱动,只整理书架与文房用具即可。”
“好。”沈月疏点头应下,目光却落在立在西墙的六架通天彻地的紫檀书柜上,“这书柜上的书我可以阅看吗?”
沈月疏说这话时的声音不大,微微透着心虚,卓鹤卿是个对书卷极为宝贝的人,以自己目前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大约是不够资格的。
“好。”卓鹤卿心头一震,沉静如深潭的眼眸泛起涟漪。
他书房里的书多是些枯燥的律法典籍、勘验之术以及舆地兵书,对于女子来说,实在是枯燥了些,但若是她喜欢倒是件好事。
他今日回府时天色尚早,穿过回廊时,忽闻园中环佩叮咚——沈月疏正在海棠树下翩然起舞。
落日将最后一缕金芒泼在她身上,将素白薄纱襦裙镀成蜜色,随转势漾开如绽放的夏荷。赤裸的足尖点过才冒新绿的草地,惊起几只早归的粉蝶,也搅得他心神俱醉,一时竟失了神。
这几日,沈月疏宛若精魅附体,时而抚琴低吟,时而翩然起舞。
她低眉浅笑,抬手扶鬓间眼波流转,生生将这清寂梅园搅成了缠人的盘丝洞,魅影幢幢,无处不在。
卓鹤卿思来想去,终是决定该给她多寻些事做——读书临帖,习字作画,样样皆可。总好过任她这般兴风作浪,搅得满园妖雾弥漫,更乱他心曲,徒生波澜。
“我请了城北的歌舞伎师来教洛洛习舞,可那孩子不喜,终日哭闹。”卓鹤卿语气平缓,目光却不着痕迹地掠过她的脸,“你若得空,可否教她些基本功?”
他想起洛洛撅嘴抹泪的模样,心下微动。
将这棘手的小人儿交给沈月疏,或许正好——既磨了洛洛的性子,也省得她终日如精魅般在梅园撩琴起舞,扰得他心神不宁。
“好。”沈月疏应得轻软,眼波却悄悄凝在他侧颜。今日这人又是整理书房,又是安排教习……是怕她闲来生事,还是早已窥破了她这几日抚琴起舞、步步为营的那点心思?
沈月疏心底反倒漾开一丝浅淡的喜悦。他既肯让她插手琐事——无论出于何种缘由,便是裂隙中透进来的光。
她悄然收拢指尖,如同握紧一枚迟迟落下的棋子。
来日方长,她总有办法,一步一步,走进他那戒备森严心门。
这世间最可怕的,从不是被人利用,而是根本无人问津。
有人肯用你,便证明你尚有价值,暗夜里总还透着一线微光,终有熬出头的指望。
冷宫里的妃嫔最是清闲,可那就像一朵褪了色的宫花,莫说簪于云鬓惹人注目,便是零落成泥碾作尘,也再无人会俯身拾起。
烛火毫无征兆地猛地向下一挫,火舌矮了半截,光线骤然昏昧下去,几乎要熄灭。
沈月疏站起身,走到案边,微微倾身,拈起银拨子,小心地将那烧焦蜷曲的烛芯向上挑了一挑,火光“噗”的一声轻响,重新焕发出活力。
挑完烛芯,沈月疏又将卓鹤卿手边那盏已然凉透的残茶倒入一旁的茶盂,重新注了七分满的新茶,置于他手边最容易碰到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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