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摇篮遗言
第六章：摇篮遗言 (第2/2页)大厅之外，巢穴深处，那囊腔搏动的声音，似乎变得更加急促、更加饥饿了。
祂感知到了。
遗产已被继承。
狩猎，进入了新的阶段。
银色数据方碑在俞辰手中微微发烫，仿佛刚刚被激活的余温尚未散去，又或是它内部封存了亿万年的信息正在灼烧他的掌心。那串长得令人窒息、却又绝不归于零的“混沌初值”，像一枚冰冷的针，刺入他的大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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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不是钥匙。它是病灶。
一切数学混乱、现实崩溃的原爆点？
“摇篮”项目试图稳定或规避的，是不是就是这个？这个微小到极致，却足以让任何确定性系统走向疯狂深渊的误差？
“源点污染。”俞辰感到一阵眩晕，“不是外来感染，是系统自身孕育的癌？”
轰——
整个大厅剧烈震动！远比之前那次强烈十倍！头顶的金属结构发出令人牙酸的**，灰尘和碎屑簌簌落下！远处传来巨大的、如同冰山崩解般的断裂声！
“巢穴！巢穴不稳定了！”沈秋尖叫着指向大厅外部的观察窗。
窗外，那由消化了一半的现实构成的、噩梦般的巢穴景象正在发生剧变！胶质的墙壁剧烈蠕动、沸腾，里面镶嵌的那些飞船残骸、空间站模块、凝固星云被疯狂挤压、撕裂！那个巨大的、搏动的囊腔光芒变得极度不稳定，明暗闪烁，表面那些错误的数学血管疯狂扭动，仿佛感受到了极大的痛苦或者兴奋？
祂感知到了方碑的激活！感知到了那个“坐标”的释放！
某种更庞大、更恐怖的东西，被惊动了！
【......愿遗忘眷顾你们......】
那段遗言如同冰冷的嘲弄，在俞辰耳边回荡。
“走！！”沈夏的反应快如闪电，她一把拉起几乎僵住的俞辰和沈秋，冲向大厅另一侧一扇被震得变形的应急门，“原路返回就是死路一条！找别的路！”
她用尽全身力气踹开扭曲的门扉，后面是一条向上倾斜的、布满粗大管道和线缆的维修通道。通道也在剧烈摇晃，仿佛随时会坍塌。
三人手脚并用，在颠簸和轰鸣中拼命向上爬。身后，大厅彻底崩塌的声音如同雷鸣般传来，伴随着某种无法形容的、仿佛亿万灵魂同时哀嚎的尖啸——是那些被消化、被融合的意识残渣在最后的湮灭中发出的悲鸣吗？
俞辰将方碑死死揣进怀里，那串“初值”像烙印一样烫在他的脑海里。为什么留下这个？那个死去的数字会成员发现了什么？“藏在初值”......难道不是消除它，而是利用它？
爬了不知多久，前方出现一丝微弱的光亮和冰冷的空气。他们奋力爬出通道口，发现自己来到了那颗小行星伪装表面的某处裂缝边缘。外面依旧是漆黑太空和冰冷星辰，但身后脚下，整个小行星内部正在发出沉闷的、毁灭性的轰鸣，不时有巨大的裂缝在地表蔓延开来，喷涌出非光谱的诡异能量流！
他们的穿梭艇早就完蛋了。“夜鸮号”！必须回到“夜鸮号”上去！
“这边！”沈夏辨认了一下方向，指着远处一个隐约的、他们来时留下的喷射器尾迹记号，“‘夜鸮号’藏在那个方向的陨石后面！”
三人沿着崎岖不平、不断震动的小行星表面狂奔。每一次震动都像是一次心跳，一次来自脚下那个正在苏醒或者说正在“分娩”的恐怖存在的脉搏。
突然，沈秋一个踉跄摔倒，她的便携终端从口袋里滑出，屏幕在冰冷的岩石上磕亮，上面正显示着之前广域监控网络的残留画面。
画面极度混乱，充满了雪花和扭曲。但几个片段清晰得残忍：
——木星的大红斑中心，一个纯粹由错误几何图形构成的黑色漩涡正在缓缓睁开，如同一只没有瞳孔的巨眼，凝视着深空。
——火星奥林帕斯山的火山口，喷发出的不再是熔岩，而是沸腾的、闪烁着数学符号的信息浆糊，如同宇宙的脑浆在沸腾。
——地球的夜面，原本城市的璀璨灯火大片大片地熄灭，不是停电，而是那些区域的光速被局部修改，光线无法有效传播，陷入一种绝对的、数学性的黑暗。而少数还亮着的区域，灯光排列成了诡异的、巨大的曼德博集合图案。
常数波动不再是边缘地带的骚乱。它正在向太阳系的核心区蔓延！并且呈现出一种清晰的、受控的模式化！
“Ω模式。”俞辰感到呼吸困难，“同化，祂在把整个太阳系纳入祂的错误体系！”
就像把一幅美丽的油画，用错误的算法重新采样，变成一堆扭曲的马赛克！
他们终于看到了藏在陨石阴影里的“夜鸮号”。它看起来还算完好。
但就在他们试图靠近时，飞船侧面的一片空间突然“褶皱”起来！像一块被无形手揉捏的绸布！下一秒，一艘纯白色的、流线型的、表面没有任何标识的守护者战舰，直接从褶皱的空间中滑行而出！冰冷的炮口毫无预兆地锁定了他！
它一直埋伏在这里！等待着他们自投罗网！
“规避！”沈夏嘶吼着扑向旁边一块巨大的岩石后面！
炽热的净化光束擦着他们的身影掠过，将刚才站立的地面熔化出一个深不见底的光滑坑洞！
更多的空间褶皱在周围出现！一艘，两艘，三艘......整整一个小队的守护者战舰完成了包围！它们出现的方式彻底违背了常规物理，像是直接从数学层面“计算”到了他们的位置并完成了跃迁！
【#目标锁定#】
【#确认PatternOmega污染载体#】
【#最高优先级净化#】
冰冷的广播直接侵入他们的通讯频道。
完了。
前有守护者堵截，脚下是即将爆炸的巢穴，整个太阳系正在滑向数学地狱。
俞辰背靠着冰冷的岩石，守护者战舰的能量武器充能发出的嗡鸣声如同死神的低语。他下意识地摸向怀里那枚发烫的方碑。
初值......误差......错误的种子......
一个疯狂到极点的念头，如同绝境中滋生的毒草，猛地攥住了他。
如果这个“初值”是万恶之源......
如果守护者的程序逻辑，就是不惜一切代价“净化”一切偏离“基准现实”的“错误”......
那么......
他猛地探出头，对着最近的那艘守护者战舰，用尽全身力气，将脑海中那串长得令人发指的“混沌初值”，不做任何加密，以最原始、最纯粹的数学信号形式，疯狂地广播了出去！
“俞辰！你干什么？！”沈夏惊骇欲绝地试图拉住他！这简直是自杀！向守护者暴露自己的位置！
然而——
接收到那串“初值”信号的守护者战舰，动作猛地一滞！
它那光滑的白色外壳上，所有的灯光指示疯狂乱闪！炮口的能量光芒极不稳定地明灭起来！
【#警告：无法解析#】
【#错误：输入值超出定义域#】
【#核心协议冲突：#】
【#基准现实基准错误？#】
【#重新校准#】
【#校准失败#】
【#递归错误#】
【#系统完整性崩溃#】
那艘战舰像是喝醉了酒一样在空中剧烈摇晃起来，然后毫无征兆地，它的引擎过载，舰体从内部迸发出刺眼的白光——
轰！！！
它竟然自爆了！
纯粹的白光吞噬了它，没有残骸，没有碎片，只有最彻底的净化。
紧接着，仿佛连锁反应，另外几艘接收到“初值”信号的守护者战舰也出现了类似的症状！它们疯狂地旋转、抖动，系统错误提示刷满了它们的外部信号灯！有的互相开火，有的朝着虚空胡乱射击，有的则像无头苍蝇一样撞向附近的小行星！
混乱！彻底的混乱！
那串“混沌初值”，对于绝对遵循“纯净数学现实”的守护者系统来说，就像一个无法处理的、蕴含无限悖论的病毒！一个足以让它们逻辑核心崩溃的毒药！
“走！趁现在！”俞辰嘶哑地吼道，他自己也被这效果惊呆了，但求生本能驱使他冲向“夜鸮号”！
沈夏和沈秋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立刻跟上。三人冒着周围守护者战舰失控爆炸和胡乱射击的能量风暴，连滚爬爬地冲进了“夜鸮号”的舱门！
“快启动！”沈夏冲进驾驶座，双手在控制台上疯**作！
“夜鸮号”受损的引擎发出痛苦的咆哮，艰难地挣脱了小行星的微弱引力。
舷窗外，那颗小行星终于达到了崩溃的临界点，猛地向内塌陷，然后是一场无法形容的、无声的能量爆发！没有火焰和冲击波，只有空间的剧烈扭曲和无数破碎的数学法则如同烟花般四散飞溅！
那个巢穴，那个囊腔，那个可怕的“祂”的一部分被自身的力量撕裂了！
但俞辰能感觉到，这绝不是终结。那只是一种蜕皮。或者扩散。
“夜鸮号”歪歪扭扭地冲出战区，将身后的混乱和毁灭抛在黑暗中。
舱内一片死寂，只有警报声和三人粗重的喘息。
沈夏设定好自动导航，目标指向太阳系外围的无人深空。她转过身，看着俞辰，眼神极其复杂。
“你刚才对守护者做了什么？”
俞辰缓缓掏出那枚依旧温热的银色方碑，看着上面那串微小的数字。
“我给了它们一个它们无法理解的真理。”他的声音疲惫不堪，却带着一丝奇异的光芒，“一个比它们的‘纯净’更接近本质的混沌。”
他抬起头，看向屏幕上那个依旧在跳动的倒计时。
[未知时间单位]：0980
时间不多了。
而他们手中，多了一把能逼疯“守护者”的双刃剑。
以及一个指向一切灾难源头的坐标。
M87。室女A。初始奇点遗迹。
流亡的尽头，是源头。
俞辰握紧了方碑。
摇篮已破。
或许，在最初的错误里，藏着最终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