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此去踏山海,归来仍少年
第224章 此去踏山海,归来仍少年 (第2/2页)她的语气很轻松,但伍洲豪却听出了那份故作轻松下的,深深的不安与期盼。
他知道,她想要留下一份念想。
万一……
他不敢再想下去。
“好。”伍洲豪用力地点了点头,牵着她的手,走进了那家小小的照相馆。
照相馆的老师傅,是个五十多岁的和蔼老人。他看到这对郎才女貌的璧人,笑得合不拢嘴。
“两位是来拍结婚照的吧?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不是……”邓怡的脸又红了。
“快了。”伍洲豪却笑着接过了话头,惹得邓怡在他腰上掐了一把。
在老师傅的指导下,两人并肩坐在了红色的幕布前。
伍洲豪坐得笔直,一身军装让他显得英武不凡。邓怡则穿着她最喜欢的那件格子连衣裙,抱着那个陶瓷娃娃,脸上带着一丝羞涩的笑意。
“来,新郎靠近新娘一点,笑一笑,自然点!”老师傅指挥着。
伍洲豪依言,往邓怡身边靠了靠。
“咔嚓!”
刺眼的镁光灯闪过。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定格。
照片里,男人英俊沉稳,目光温柔地看着身旁的爱人。女人美丽文静,嘴角含笑,眼中是化不开的依恋。
他们身后,是象征着喜庆的红色。
他们身前,是未知的,充满荆棘与战火的未来。
从照相馆出来,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他们没有再说话,只是牵着手,默默地走着。一整个下午的欢声笑语,仿佛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只剩下离别前那份沉甸甸的,心照不宣的静谧。
他们走过喧闹的街市,走过安静的居民区,最后,停在了晋中城外,那条绕城而过的汾水河畔。
河水在晚风中,泛着粼粼的波光。
远处,是城市的万家灯火,一盏一盏,次第亮起。
“真美啊。”邓怡靠在伍洲豪的肩上,喃喃自语。
“是啊。”伍洲豪应道。
这片万家灯火,就是他们誓死守护的东西。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晚风吹来,带着一丝凉意。邓怡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伍洲豪解下自己的军大衣,披在了她的身上。大衣上,还残留着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混合着烟草与皂角的味道,让她感到莫名的心安。
“阿豪。”
“嗯?”
“你是不是……”邓怡深吸了一口气,终于问出了那个盘旋了一整天的问题,“要走了?”
伍洲豪的身体,微微一僵。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抬起头,望向南方那片沉沉的夜幕。
在那里,沐瑶的钢铁洪流,正虎视眈眈。
他知道,这个问题,他躲不过去。
他转过头,看着邓怡那双在星光下,清澈得如同溪水的眼眸,缓缓地,却又无比沉重地,点了点头。
“是。”
一个字,像一块巨石,砸进了邓怡的心湖,激起千层浪。
尽管早已有了预感,但当亲耳听到这个答案时,她的心,还是不可避免地,狠狠揪痛了一下。
夜色,愈发深沉。
汾水河畔,只剩下风声和两人交织的呼吸声。
邓怡没有哭,也没有追问。她只是静静地靠在伍洲豪的肩上,仿佛想将这一刻的温暖,永远镌刻在记忆里。
许久,她才轻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什么时候走?”
“后天凌晨。”
“去哪里?”
“淮水。”
两个字,让邓怡的心猛地一沉。
淮水防线,那是共和国军防守最严密,火力最凶猛的地方。郭勋奇的装甲师和姚青的主力部队,像两颗毒牙,死死地钉在那里。三年来,革命军数次想要突破,都在那片由坦克和机枪构筑的钢铁防线前,撞得头破血流。
那里,是真正的血肉磨坊。
“为什么……要去那里?”邓怡的声音,止不住地颤抖。
“因为,总司令说,时候到了。”伍洲豪的声音,变得低沉而又凝重。
他坐直了身体,看着邓怡,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眸,此刻却无比严肃。
“阿怡,这三年来,我们虽然占据了晋州,控制了北境,但所有人都知道,我们只是在被动防守。沐瑶的工业实力太强了,她的武器装备,领先我们一个时代。我们只能靠游击战,靠空间换时间,不断地袭扰她,消耗她。”
“但是,这种日子,不能再继续下去了。”伍-豪握住邓怡冰冷的双手,一字一句地说道,“三年的时间,我们建立了自己的工业基础,我们训练了数百万的预备役士兵,我们也将革命的思想,传遍了整个北境。”
“总司令说,我们积蓄的力量,已经足够了。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我们和沐瑶的差距,只会被越拉越大。”
他的眼中,燃起一团火焰。
“所以,我们要反攻了。全线反攻!”
全线反攻!
这四个字,像一道惊雷,在邓怡的脑海中炸响。
她被这个消息,震得有些发懵。她知道大战迟早会来,却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这么决绝。
“可是……淮水防线……”她依旧担心。
“正面硬碰,我们确实没有胜算。”伍洲豪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睿智的光芒,“所以,总司令制定了一个……非常大胆的计划。”
他凑到邓怡耳边,用极低的声音,将陈庆之的战略意图,简略地说了一遍。
声东击西,中心开花,将整个淮水战场的共和国军,彻底搅乱,分割,然后歼灭。
这是一个无比疯狂,却又无比精密的计划。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上。
邓怡听得心惊肉跳,她仿佛已经能看到那片即将被战火点燃的土地上,血流成河的景象。
“那你……你的任务是什么?”她抓着伍洲豪的手,紧张地问。
“我……”伍洲豪顿了顿,苦笑了一下,“我的任务,大概是九死一生。”
他将带领一支三千人的特种作战部队,像一把尖刀,穿插到敌人防线的腹心,摧毁他们的指挥中枢和后勤补给线。
这是一个诱饵,也是一个火种。
成功了,他们将为整个战役的胜利,打开一个缺口。
失败了,他们三千人,将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敌人的钢铁洪流之中。
邓怡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她死死地咬着嘴唇,不让眼泪掉下来。
她知道,作为一名革命战士,她不该有这样软弱的情绪。她应该支持他,鼓励他。
可是,她做不到。
她只是一个,害怕失去爱人的,普通的女人。
“阿豪……”她的声音,带着哭腔,“你可不可以……不去?”
话说出口,她就后悔了。
她知道,这不可能。
伍洲豪看着她泫然欲泣的模样,心疼得无以复加。他伸出手,用粗糙的指腹,轻轻抹去她眼角的泪水。
“阿怡,你忘了我们拍照片时,我对你说的话了吗?”
邓怡一愣。
“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让以后的人,不用再做这样的选择。”他的声音,温柔得像天上的月光,“我去了,或许以后你的学生,他们的爱人,就不用再去了。”
邓怡再也忍不住,扑进他的怀里,放声大哭。
她将三年来所有的思念,所有的担忧,所有的恐惧,都化作了滚烫的泪水,浸湿了他胸前的衣襟。
伍洲豪没有再说话,只是紧紧地,紧紧地抱着她。
他知道,任何语言,在这一刻,都是苍白的。
他只能用自己的体温,自己的心跳,告诉她,他还在这里。
许久,邓怡的哭声,才渐渐平息。
她从他怀里抬起头,眼睛又红又肿,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兔子。
“那你答应我,”她抽噎着,看着他,“一定要回来。”
“我答应你。”伍洲-豪郑重地点头。
“拉钩。”邓怡伸出了小拇指。
伍洲豪笑了,也伸出小拇指,与她紧紧勾在一起。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幼稚的誓言,在这一刻,却显得无比神圣。
“还有这个。”伍洲豪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手帕包裹着的东西,塞到邓怡手里。
邓怡打开一看,是一块精致的,银色的怀表。
“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遗物。”伍洲豪的声音,有些低沉,“她说,要我亲手交给我认定的,唯一的妻子。”
邓怡的手,猛地一颤,那块小小的怀表,仿佛有千斤重。
“我……”她想说什么,却被伍洲-豪用手指,轻轻按住了嘴唇。
“收下它。”他的目光,灼热而又深情,“等我回来,我们就结婚。”
邓怡的眼泪,再一次,不争气地涌了出来。
但这一次,是喜悦的泪水。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将那块怀表,紧紧地攥在手心,仿佛攥住了全世界。
夜,已经深了。
伍洲豪将邓怡送回了她那间小小的单身宿舍楼下。
“回去吧,天冷。”
“你……也是。”
两人站在楼下,谁也不愿先说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