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一章:生根
第二百五十一章:生根 (第1/2页)寒冬腊月,武陵山披上了一层斑驳的雪衣。山坳里的机械厂区,厂房顶上的积雪被锅炉房升腾的热气融出一道道湿痕。生产仍在继续,但节奏明显放缓,进入了传统的生产淡季和年终盘点的忙碌期。
谢继远站在仓库区边缘一处相对僻静的工棚前。这里原来是堆放废旧设备和杂物的临时场地,如今被清理出来,挂上了一块不起眼的白底黑字木牌:“数控应用与维护实训角”。牌子是厂里宣传科的干事用毛笔写的,字迹工整,却也透着一股临时凑合的寒酸气。
工棚里,那台被拆解得七零八落的老式仪表车床骨架,已经被重新组装起来,虽然依旧锈迹斑斑,裸露着线缆和元器件,但基本的机械结构已经恢复。旁边的工作台上,那台老旧的个人电脑还在闪烁着绿光,旁边多了几块从不同报废设备上“淘”来的控制卡、驱动板和示波器。几个“数控系统应用研究小组”的年轻人,正围着一张手绘的电路图,低声讨论着如何将一块淘来的二手PLC与机床的步进电机和简易传感器连接起来,实现最基本的“点动”和“限位保护”功能。
进展缓慢得令人心焦。知识缺口太大,硬件条件简陋,全靠自己摸索和那点有限的资料。年轻人们脸上少了最初的兴奋,多了熬夜留下的黑眼圈和屡试屡败后的烦躁。
“谢总工,”小组里最年轻的、刚从技校分来不久的小李,忍不住抱怨,“咱们折腾这个,真有用吗?我看隔壁车间新来的那台加工中心,人家那系统,界面全是图形化的,编程也方便。咱们这……”
“人家的系统是封闭的,核心代码和硬件接口都是‘黑箱’。”谢继远拿起一块自己焊接的、线路歪歪扭扭的接口板,“你看,我们想给这台老车床加个简单的温度报警,都得自己搞清楚信号怎么取、怎么处理、怎么输出。这个过程是麻烦,但你能看到每一步是怎么回事。等哪天你真的要去维护甚至优化那台高级加工中心,这点‘看到怎么回事’的底子,可能就决定了你是只能打电话等厂家,还是自己能判断问题甚至小修小补。”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工棚里这些简陋的设备和不甚自信的年轻人:“我知道,跟外面日新月异的技术比,咱们这点东西,土得掉渣。但根,都是从土里长出来的。咱们厂现在的‘特种定制’订单,为什么能接?靠的就是对工艺的‘吃透’。对数控系统,也一样。不指望咱们现在能造出多先进的系统,但至少,不能对它的‘五脏六腑’一抹黑。咱们这个‘实训角’,就是咱们厂未来技术根基的一块‘试验田’。现在种下去的,可能是几颗歪瓜裂枣,但谁知道将来,会不会长出能抗风抗旱的苗子?”
他鼓励年轻人把遇到的问题和尝试的解决方案都记录下来,哪怕失败了,也要记下为什么失败。“这就是咱们自己的‘技术档案’,比任何现成的教材都宝贵。”
年关将近,厂里召开年终总结大会。当谢继远在汇报完生产经营情况后,简要提及了“数控应用与维护实训角”的探索时,台下响起了一些不以为然的低语和轻笑。确实,与“腾飞”订单的突破、特种市场销售额的增长这些亮眼成绩相比,这个寒酸工棚里的“瞎折腾”,显得那么微不足道,甚至有些“不务正业”。
谢继远没有多作辩解。他知道,在生存压力依旧巨大的当下,要求所有人都理解并支持这种着眼长远的“种根”行为,是奢侈的。他能做的,就是顶住可能的质疑和资源限制,给那一点点星火般的探索,保留一个哪怕简陋的避风处。
散会后,他独自走向仓库区。夜幕降临,工棚里还亮着灯。他走近些,听到里面传来年轻人争论技术细节的声音,虽然依旧稚嫩,却带着一种不服输的执拗。寒风卷着雪沫打在脸上,他忽然想起了父亲笔记本里,那些在极端危险和孤独中依然坚持传递信息的身影。他们当时做的,不也是看似微小、却关乎长远未来的“种根”之事吗?
时代不同,战场不同,但那种在逼仄现实和沉重压力下,依然要为未来预留一点可能性的坚持,却如出一辙。这工棚,就是他在武陵山这片工业土壤里,试图埋下的一颗关于“技术自主”的种子。它需要时间,需要耐心,更需要不被眼前功利完全遮蔽的目光去守护。雪落无声,覆盖山野,也覆盖着工棚里那点微弱却不肯熄灭的灯光。
南国的冬天没有雪,只有湿冷的空气和连绵的阴雨。但在“先进微电子材料中试基地”,谢望城推动的“基础研究火种保留计划”,却在这晦暗的季节里,隐约见到了第一缕挣脱云层的微光。
与母校微电子材料实验室的联合研究机制,经过数月的艰难磋商和繁琐的程序,终于正式启动。基地提供经费、具体的产业化问题场景和部分实验样品;大学实验室提供高端分析设备、理论建模支持和博士生人手。第一个合作课题,就瞄准了光刻胶在曝光后“残留物”生成机理这一既影响产品性能、又涉及基础光化学反应的棘手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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