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来自北方电话,再次索要生活费
第134章:来自北方电话,再次索要生活费 (第1/2页)一、铃声,穿透自我封闭的茧
时间,在张艳红自我构建的、昏暗潮湿的“茧”中,以一种粘稠、缓慢、近乎停滞的方式流淌。白天与黑夜的界限变得模糊,只剩下窗外光线明暗的交替,以及肠胃因长时间空置而发出的、越来越微弱的不规则绞痛,提醒着她这具躯体依然在遵循着某种基本的生理节律。
她像一株被连根拔起、随意丢弃在阴暗角落的植物,失去了与土壤(那个她曾以为真实、现在却布满裂痕的过往)和阳光(那个她不敢面对、充满“评估”目光的未来)的连接,只能蜷缩着,任由体内最后一点水分和养分被无形的痛苦与茫然慢慢榨干。
大部分时间,她只是躺着,或者靠着,睁着干涩空洞的眼睛,望着天花板上那片被湿气浸染出的、不断蔓延的、地图状的霉斑。思绪是散乱的,时而漂浮在韩丽梅那间明亮冰冷的办公室,时而被拉回北方小城家中那些蒙上全新含义的记忆碎片,时而又坠入对未来一片漆黑的茫然深渊。偶尔,极度疲惫会将她拖入一种半昏睡的状态,但睡眠极浅,充斥着光怪陆离、令人窒息的噩梦碎片——有时是韩丽梅拿着DNA报告,平静地宣布“观察不合格,投资终止”;有时是父亲躺在病床上,呼吸机突然报警,而她在旁边无能为力;有时是母亲王桂芝模糊的脸,用怨恨又理所当然的语气说“你姐被你顶了生日,你就得替她还债”……每一次惊醒,都伴随着冷汗和心脏狂跳,比不睡更加疲惫。
那部老旧的、屏幕碎裂的备用手机,被她扔在床角,大部分时间屏幕漆黑,像一块沉默的、冰冷的石头。她偶尔会无意识地看着它,却没有开机的勇气。那里连接着外部世界,连接着苏晴可能的工作询问,连接着医院可能(但似乎已被韩丽梅解决)的催费通知,更连接着她此刻最无法面对的那个女人——韩丽梅,以及她背后那个已然天翻地覆的世界。
然而,自我封闭的“茧”,再厚实,也无法完全隔绝来自旧世界的、熟悉而顽固的回响。尤其是在那些她赖以生存、却也深深束缚着她的根系所在之处。
那是一个闷热、潮湿的午后。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让本就昏暗的出租屋更添一层阴郁。张艳红正蜷在唯一一张吱呀作响的旧椅子上,目光没有焦距地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脑子里一片混沌的嗡鸣,既非思考,也非空白,只是一种消耗性的、近乎停滞的状态。
突兀地,一阵刺耳、单调、带着强烈廉价电子合成音质感的手机铃声,毫无预兆地、极其顽强地,在这片死寂中炸响!
是那部被遗忘在床角的旧手机!它居然还有电?而且,有人打来了电话。
铃声是手机自带的、最原始的那种,高亢、尖锐、缺乏任何旋律美感,一遍又一遍,不依不饶,带着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蛮横,粗暴地撕裂了室内的沉寂,也狠狠刺穿了张艳红那层用麻木和逃避编织的、脆弱的保护壳。
她浑身猛地一颤,像是被电流击中,心脏骤然紧缩,几乎要跳出喉咙。瞳孔在瞬间放大,空洞的眼神里迅速被惊恐和一种本能的、条件反射般的紧张所取代。是谁?苏晴?医院?还是……韩丽梅?不,韩丽梅不知道这个号码。而且,以她的风格,更可能通过林薇或苏晴……
铃声还在持续,固执地、一遍遍地嘶鸣。那声音在狭小、封闭的房间里回荡、放大,撞击着墙壁,也撞击着她紧绷到极致的神经。她猛地捂住耳朵,身体蜷缩得更紧,仿佛这样就能将那恼人的声音隔绝在外。但无济于事。那铃声像是认准了她,带着一种来自北方小城的、熟悉的、不容拒绝的穿透力。
北方……小城……
一个模糊的、让她更加抗拒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水蛇,悄然滑过心头。
难道是……家里?
这个念头让她胃部一阵翻搅。不,不会。家里知道她工作忙,也知道她前段时间在为父亲的手术费焦头烂额,一般不会在这个时间点(下午,她通常在工作)打电话,除非……有急事。难道父亲在省城医院又出了什么状况?韩丽梅安排的“救助”出了问题?
这个可能性带来的恐慌,暂时压过了对铃声本身的抗拒。她僵硬地、极其缓慢地,从椅子上挪动下来,赤脚踩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地上,一步一步,挪向床角,仿佛走向的不是一部手机,而是一个即将引爆的、不知内容的炸弹。
铃声在她靠近时,恰好因为无人接听而自动断掉。世界重归死寂,只有她自己粗重、颤抖的呼吸声,在耳边嗡鸣。
然而,这寂静只持续了不到十秒。
那刺耳的、单调的铃声,再次以一模一样的频率和音量,悍然响起!比上一次更加急促,更加咄咄逼人,仿佛在质问,在催促,在不耐烦地叫嚣。
是母亲。张艳红几乎可以肯定。只有母亲王桂芝,会在她没接电话时,这样固执地、一遍又一遍地拨打,带着一种理直气壮的不耐烦和被忽视的恼怒。
她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胸腔里没有氧气吸入的感觉,只有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压抑。她知道,不接是不行的。以母亲的性格,她会一直打,打到手机没电,打到天荒地老。而且,她也确实需要知道父亲在省城医院的最新情况——尽管这消息的来源,让她感到一阵复杂的、混合着庆幸与屈辱的刺痛。
她用冰冷、微微颤抖的手指,划开了接听键,将那个同样冰冷、边缘带着裂纹的塑料听筒,缓缓贴到耳边。
二、旧世界的回响
“喂?喂?!艳红?是艳红不?咋这么半天才接电话?耳朵聋了还是手机坏了?”母亲王桂芝那熟悉的大嗓门,混合着浓重的北方口音和长期抱怨生活所形成的尖锐、急躁的腔调,如同开了免提般,瞬间从听筒里炸开,冲进张艳红的耳膜,震得她耳廓发麻,也瞬间将她从这几日自我封闭的、对过去充满怀疑的混沌中,猛地拽回了那个具体、粗糙、充满生存压力的现实。
“妈……”张艳红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发紧,发出的声音嘶哑、微弱,像砂纸摩擦。
“哎呀!可算通了!你这死丫头,干啥呢磨磨蹭蹭的!是不是又加班累傻了?”王桂芝似乎根本没在意女儿声音的异常,或者说,她习惯了女儿在电话里总是疲惫、沉默、有气无力的样子。她的语速飞快,带着一种惯常的、不容置疑的掌控感,“我跟你说啊,你爸这边安顿下来了!省城大医院就是不一样,楼可高了,白刷刷的,医生护士说话都和和气气的,检查的机器也高级,一看就贵!你爸今天早上又做了一堆检查,抽了好几管血呢……”
王桂芝的声音里,罕见地带着一种近乎炫耀的兴奋,以及一种如释重负后的松弛感。这语气,与张艳红记忆里那个永远愁眉苦脸、怨天尤人、开口就是“钱不够”、“日子没法过”的母亲,判若两人。是因为父亲转院成功、看到了希望?还是因为……那笔庞大的医疗费,被“公司领导”的“特殊救助”解决了?
张艳红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尖锐的疼。她握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沉默地听着。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母亲的声音在耳边嗡嗡作响,她却感觉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浑浊的毛玻璃,一切都不真切。父亲转院成功、得到更好治疗的消息,本应让她欣喜若狂,但此刻,这欣喜却被一层更厚、更冰冷的阴霾笼罩着——那是韩丽梅的“评估”,是“慈善救助”背后可能的算计,是她“被观察”后的、带着屈辱的“恩赐”。
“妈,”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干涩地打断母亲滔滔不绝的、对省城医院的惊叹和对医生护士的赞美,“爸……他现在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哦,医生啊,”王桂芝的语调稍微正常了些,但还是透着一种“问题解决了”的轻松,“专家说了,情况是复杂,但幸亏送来得还算及时,这边技术好,有希望!让咱们安心配合治疗就行。费用啥的……”她顿了顿,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分享秘密般的、混合着庆幸和些许不安的语气,“你们公司那个领导,可真是大好人啊!说是啥……员工特殊救助基金?我也不太懂,反正人家把住院押金、还有之前欠县医院的钱,都结清了!还让医院用最好的药,别担心钱!哎哟,可算是遇见贵人了!艳红,你在公司可得好好干,可不能对不起领导这份心!”
“员工特殊救助”……“贵人”……
这些词,像烧红的针,一下下扎在张艳红的心上。她几乎能想象出母亲在电话那头,带着怎样一种劫后余生般的、对“公司领导”感恩戴德的表情。她不知道,这份“救助”背后,是她被亲生姐姐像评估货物一样审视、衡量之后的结果。她更不知道,她口中“好好干”的女儿,此刻正因为这份“救助”的来历,而蜷缩在一个发霉的出租屋里,经历着认知崩塌和自我怀疑的酷刑。
“嗯,知道了。”张艳红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她不想,也没有力气去解释。解释什么?解释那个“贵人”是她同父同母的姐姐?解释那个姐姐如何“观察”她、评估她的“价值”?解释这份“救助”可能附带的条件和冰冷的算计?不,母亲不会懂,也承受不了。那只会将另一个更残酷的真相,砸向这个刚刚因为父亲病情有转机而稍微松了口气的、可怜又可悲的女人。
“对了!”王桂芝的话锋,毫无征兆地、极其自然地一转,语气也从刚才的兴奋和感激,瞬间切换回了张艳红无比熟悉的、那种理所当然的、带着催促和隐隐不耐的模式,“艳红啊,你爸这边是暂时不用愁了,可家里……唉,这用钱的地方,就像那无底洞,填不完啊!”
来了。张艳红的心,猛地一沉。刚刚因为父亲病情好转而升起的那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不存在的暖意,瞬间被这熟悉的开场白冻结、击碎。她太熟悉这个转折了。每一次,任何一点点“好消息”之后,紧跟着的,必然是“但是”,是“家里困难”,是“需要钱”。
果然,王桂芝根本不需要她的回应,自顾自地、语速飞快地诉说起来,语气里的“轻松”消失得无影无踪,重新被生活重压下的焦虑和理所当然的索取填满:
“你哥那边,前几天又打电话来了!说谈的那个对象,女方家松口了,但彩礼不能再少了,十八万八,一分不能少!还得在县城买套房,哪怕小的,付个首付也行!你哥愁得饭都吃不下,说这次要是再黄了,他就打一辈子光棍算了!唉,我这当妈的,心里能不急吗?你爸现在这样,我是半点忙帮不上,还得守着,家里就靠你了艳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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