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回响迷宫
第十章 回响迷宫 (第1/2页)决定在任务第五小时做出。
没有慷慨激昂的论证,没有利弊权衡的犹豫。当岳坤说出“我们取泉”四个字时,车厢里只有一种近乎凝固的专注。九小时——这是他们必须支付给这座暴躁地下热泉的时间代价,以换取继续向前的资格。
苏妍将行动计划投射在众人面前的光幕上,淡蓝色的线条勾勒出残酷的时间表:“准备材料,组装换热器,一个半小时。运输、现场安装、固定,三小时。能量传输与等待,四小时。回收撤离,半小时。总计九小时,误差必须控制在正负十五分钟内。”她的声音像精密仪器般平稳,“我们的补给、体力、以及‘后羿’等待的时间,不允许任何环节超支。”
行动开始了。这不再是一场探索,而是一次对时间、技术和人类耐受力的极限压榨。
第一个半小时,是在切割与拆卸的金属嘶鸣中度过的。赵铁军用液压剪肢解着“地蝎”车尾的非承重装甲板,每一次断裂都让车厢震颤。苏妍跪在散落的部件旁,用激光笔在隔热衬垫和聚合物材料上勾勒出未来换热器的轮廓。林雨则埋头计算着硅华沉积层的应力分布,寻找那个能将支架固定亿万年而不移的最佳锚点。岳坤协调着所有流程,他的目光在物资清单、工具进度和每个人渐重的呼吸间巡回。
第一个半小时结束时,十二根支撑杆、八个连接关节、以及用防护服衬层与铝板粘合成的板式换热器核心,整齐地码放在车厢中央。空气中弥漫着聚合物固化剂的刺鼻气味和金属冷却后的淡淡腥味。
穿上防护服的过程像一场庄严的仪式。四人互相检查着每一处密封,拍打关节处的锁扣,确认面罩的除雾循环正常。当最后一道气密锁扣合拢时,车厢内的声音骤然变得遥远,只剩下自己粗重的呼吸在头盔内回荡。
运输开始。小型搬运车驮着全部希望,驶向三百米外那个咆哮的能量源泉。
通往间歇泉的最后一段坡道,是大地滚烫的咽喉。温度在五十米内从三十八度跃升至六十五度,湿度饱和。岩壁上那些曾在主河道闪烁的荧光矿物在这里绝迹,取而代之的是被酸性蒸汽腐蚀出的、油腻的暗黄色釉质,像某种巨兽消化道的溃烂内壁。
然后,洞窟在他们眼前展开。
任何数据模型都无法复现这种原始的震撼。那是一个直径超过五十米的碗状巨腔,洞顶垂下无数被酸蚀成畸形钟乳石状的凝结物。底部,一池乳白色的沸水永恒地翻滚着,每隔三百秒,池水便会在低沉的嗡鸣中隆起,一道炽热的水柱挣脱束缚冲向四五米高的空中,炸开成铺天盖地的酸雾,然后再度颓然落下,等待下一次轮回。
高温、高湿、强酸、以及周期性的狂暴喷发。这里不是能源点,这是一头被囚禁在地心深处的、活着的愤怒野兽。
“周期三百秒,喷发十秒,误差正负两秒。”苏妍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夹杂着环境监测仪尖锐的警报,“硫酸雾浓度持续上升,所有人再次检查面罩密封。”
赵铁军推着搬运车,履带在松软的硅华沉积物上留下深深的沟壑。他选择的路线紧贴洞壁,避开那些被蒸汽泡得酥脆的边缘区域。每一步都需要用探杆测试地面的承载力,每一次喷发来临前,他们都必须撤回至安全距离,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工作区域被沸腾的酸雾吞没。
安装支架的过程,是与这头野兽呼吸节律的搏斗。喷发间隔的二百九十秒,被分割成精确的作业单元:扶杆、定位、钻孔、打入膨胀螺栓……每个动作都必须一次成功,没有修正的机会。当第三次喷发的水雾擦着赵铁军的头盔掠过时,三脚架终于矗立起来,在翻腾的池水旁显得渺小却异常稳固。
接下来是最危险的对接。钛合金采样管被固定在三脚架顶端,管口瞄准泉眼核心。然后,是那个凝聚了他们所有简陋智慧的板式换热器。
第一次对接失败。一组卡扣在高温酸雾中发生了金属脆化,在受力瞬间断裂。整个换热器猛地歪向一侧,眼看就要坠入沸池。是赵铁军,用一根随手抓起的、已被腐蚀成麻花状的旧钻杆,在最后关头死死撑住了下坠的组件。
没有时间懊恼。“放弃卡扣!”苏妍的声音斩钉截铁,“用碳纤维带,直接捆死!”
第二次尝试在喷发结束后立即开始。三人形成一个短暂而稳固的三角:岳坤用全身力气稳住换热器,苏妍以惊人的速度将碳纤维带缠绕在管口和换热器的接合部,赵铁军用液压钳将带扣锁死,每一次发力都伴随着金属咬合的低沉闷响。酸性水雾在他们的面罩上凝结、流淌、再被除雾循环擦去,周而复始。防护服内的冷却系统发出持续过载的嗡鸣,外部温度已经升至八十七度。
当时钟指向任务第七小时四十分,对接完成。两根淡蓝色的软管——生命的脐带——从换热器引出,沿着三脚架敷设,最终连接回三十米外“地蝎”车尾部的地热转换接口。
“启动循环泵。”岳坤下令。
低沉的嗡鸣从车体传来。防冻液开始流动,沿着软管流向那个浸泡在狂暴自然力中的、简陋的人造物。四人退到车旁,目光死死锁定在仪表盘上。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
回液管的温度读数开始爬升:40度、60度、85度……最终稳定在112度。与此同时,能源系统输入功率的指针,那根始终在零刻度旁沉睡的细线,第一次颤抖着抬起了头,指向了一个微小却无比真实的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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