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敦煌研究院的惊讶
第16章 敦煌研究院的惊讶 (第1/2页)周三晚上,敦煌研究院数字实验室的线上会议室。
屏幕上是熟悉的视频会议界面:几格头像,一个共享桌面,背景是敦煌研究院的虚拟背景——沙漠、蓝天、莫高窟的轮廓,安静又克制。
顾言朝坐在家里的书桌前,戴着耳机,摄像头关着,麦克风静音。
他的昵称是——
【拾色】
“拾色老师,能听到吗?”一个略带西北口音的男声从耳机里传来。
顾言朝按下麦克风:“能听到。”
“好的。”对方笑了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敦煌研究院数字实验室的负责人,姓张,大家都叫我老张。”
“这位是我们的壁画修复专家,李教授。”
画面切到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戴着老花镜,眼神却很亮:“你好,拾色。”
“你好,李教授。”顾言朝说。
“还有这位,是我们的数字技术负责人,小陈。”
一个年轻人挥了挥手:“嗨,拾色老师,你的方案太牛了,我们内部已经循环安利好几轮了。”
顾言朝有点不好意思:“大家叫我拾色就好,老师不敢当。”
“在这个方案面前,你当得起。”李教授说,“我们先看看你的提案吧。”
老张共享了屏幕。
屏幕上,是顾言朝在文明长河里修复的那面壁画——
山、路、云、树、佛、菩萨、飞天……
颜色沉稳,却又带着一种现代的通透感。
“这是你提交的虚拟修复方案,对吧?”老张说,“我们先从整体说起。”
“从整体构图来看,你非常尊重原作的线条和结构,没有瞎编乱造,这一点,我们很欣赏。”
“尤其是——”
“你没有把壁画修得‘崭新’,而是保留了很多历史的斑驳感。”
“这很难得。”
李教授点头:“很多年轻人一上来,就想把壁画修得跟新的一样,恨不得把所有裂缝都抹掉。”
“但——”
“壁画的美,很大一部分,就在于那些裂缝和斑驳。”
“那是时间留下的痕迹。”
“你在修复的时候,很克制。”
“你只是——”
“在那些被磨掉的地方,轻轻补了一层颜色。”
“既让画面完整了,又没有掩盖时间的存在。”
“这一点,非常难得。”
顾言朝心里一暖:“谢谢李教授。”
“我只是觉得——”
“修复不是要把时间擦掉。”
“而是——”
“在时间的缝隙里,给画面一点新的呼吸。”
“说得好。”李教授说,“‘在时间的缝隙里,给画面一点新的呼吸。’”
“这句话,我要记下来。”
老张笑了笑:“我们再具体一点。”
“你在山体的处理上,用了一种很特别的色彩叠加方式。”
“第一层,是赭色的岩。”
“第二层,是青绿的苔。”
“第三层,是淡淡的灰,用来表现远处的雾气。”
“这种叠加方式,跟我们在一些宋代山水画里看到的很像。”
“但你又把它‘翻译’成了壁画的语言。”
“这是你自己摸索出来的,还是——”
“你学过传统绘画?”
顾言朝想了想:“小时候学过一点国画,后来就转去做商业设计了。”
“不过——”
“我一直觉得,传统绘画里的颜色逻辑,跟现代设计里的,其实是相通的。”
“只是——”
“我们用的工具不一样。”
“一个用毛笔,一个用鼠标。”
“一个用矿物颜料,一个用十六进制代码。”
“但——”
“颜色本身,是一样的。”
李教授眼睛一亮:“你说得很对。”
“很多年轻人觉得,传统和现代是对立的。”
“要么传统,要么现代。”
“要么国风,要么国际。”
“但你——”
“用你的方案告诉我们,它们是可以叠加的。”
“可以在一面墙上,同时存在。”
“这让我们很惊讶。”
“也很兴奋。”
老张接着说:“还有一点,我们非常感兴趣。”
“你在云气和飞天飘带的处理上,用了一种很微妙的‘冷色偏青’的灰。”
“这种灰,在肉眼看来,只是普通的浅灰。”
“但在整体画面里,它让云气和飘带有一种——”
“似有若无的现代感。”
“你是怎么想到用这种颜色的?”
顾言朝心里一动:“这个——”
“其实是我在一个商业项目里,偶然调出来的。”
“当时客户要求‘去风格化’,不要任何能被识别为‘中国’的东西。”
“我就在安全色里,悄悄加了一点青绿。”
“没想到——”
“用在壁画上,也挺合适。”
会议室里安静了一秒。
小陈突然说:“等等,你说的那个商业项目,是不是——”
“最近那个国际运动品牌的新视觉?”
顾言朝心里“咯噔”一下:“你怎么知道?”
“因为——”小陈说,“我前几天刚好看到一篇分析文章,说他们新视觉的背景色,用了一种很微妙的‘带青绿的灰’。”
“当时我还在想——”
“这颜色,怎么跟拾色老师的壁画修复方案,有点像。”
“现在看来——”
“可能不是像。”
“而是——”
“同一个人调出来的。”
老张和李教授同时看向小陈:“你确定?”
“我把两张图叠在一起对比过。”小陈说,“虽然一个是商业海报,一个是壁画修复,但在色彩逻辑上,高度相似。”
“尤其是——”
“那种‘在安全色里加一点青绿’的手法。”
“很难相信,这是两个人分别想出来的。”
会议室里的空气,瞬间变得有点微妙。
顾言朝的手心,微微出汗。
“长河。”他在心里说,“这算不算——”
“我的双面人生,第一次撞车?”
“算。”长河说,“而且——”
“撞得还挺准。”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
“第一——”
“承认。”
“告诉他们,你就是那个给国际品牌做‘去风格化’的设计师。”
“也是那个给敦煌做‘加风格化’的匿名修复师。”
“第二——”
“否认。”
“说这只是巧合。”
“说你只是借鉴了那个商业项目的颜色。”
“你选哪个?”
顾言朝沉默了一会儿:“我选——”
“承认。”
“为什么?”长河问。
“因为——”顾言朝说,“我不想在这些真正热爱敦煌的人面前,装成一个‘纯粹的修复师’。”
“我就是一个,白天给国际品牌做‘去风格化’,晚上给敦煌做‘加风格化’的设计师。”
“这就是我。”
“如果他们因此看不起我——”
“那也没办法。”
“但——”
“我至少,没有骗他们。”
“好。”长河说,“那就——”
“摊牌吧。”
“‘拾色者’,正式从匿名走向半公开。”
……
顾言朝深吸一口气,按下麦克风:“其实——”
“小陈说得没错。”
“那个国际品牌的新视觉,也是我做的。”
会议室里,短暂的沉默。
老张愣了一下:“你是说——”
“你白天,给国际品牌做‘去风格化’的视觉设计。”
“晚上,在我们的平台上,做‘加风格化’的壁画修复?”
“是。”顾言朝说,“这听起来,可能有点分裂。”
“但——”
“这就是我现在的状态。”
李教授推了推老花镜:“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顾言朝想了想,“我不想在现实里,被‘去风格化’这三个字,定义我的一生。”
“我也不想在文明长河里,被‘传统修复’这四个字,限制我的想象力。”
“我想——”
“在两个世界里,都保留一点自己的颜色。”
“在现实里,我给国际品牌做‘去风格化’,但我会在颜色里,悄悄加一点青绿。”
“在文明长河里,我给敦煌做‘加风格化’,但我会在传统的基础上,加一点现代。”
“这看起来,是矛盾的。”
“但——”
“对我来说,它们是统一的。”
“都是——”
“我在这个世界上,留下自己颜色的方式。”
李教授沉默了一会儿:“你不怕,被甲方知道?”
“怕。”顾言朝说,“但——”
“我也怕,如果我一直只做‘去风格化’,有一天,我会忘记,自己还会用颜色。”
“所以——”
“我在两个世界里,分别留了一条缝。”
“让风,能从缝里吹进来。”
老张笑了笑:“你这是——”
“在现实和文明之间,给自己留了一扇门。”
“挺有意思。”
“不过——”
“你这样做,会不会很累?”
“会。”顾言朝说,“但——”
“也很有意思。”
“那就好。”老张说,“既然你已经坦诚了,那我们也坦诚一点。”
“我们之所以找你,不只是因为你的方案好。”
“还因为——”
“我们在你的方案里,看到了一种可能性。”
“什么可能性?”顾言朝问。
“用现代数字美学,重新激活敦煌壁画的可能性。”
“你知道,我们一直在做‘数字敦煌’。”
“把洞窟、壁画、雕塑,都数字化,放到网上,让更多人看到。”
“但——”
“我们一直有一个困惑。”
“就是——”
“年轻人,看是看了,但看完就忘了。”
“他们会说,‘好震撼’,‘好厉害’,‘好古老’。”
“然后——”
“继续刷短视频,继续玩游戏,继续过自己的现代生活。”
“敦煌,对他们来说,更像是一个‘远方的景点’,而不是——”
“他们生活的一部分。”
“我们一直在想——”
“有没有一种方式,能让敦煌,真正走进年轻人的生活?”
“不是作为旅游目的地,而是作为——”
“他们审美、情绪、世界观的一部分。”
“直到——”
“我们看到了你的方案。”
“你用现代的颜色逻辑,修复了一面古老的壁画。”
“让它既像一千年以前的,又像今天刚刚画完的。”
“这给了我们一个启发——”
“也许,我们可以做一个项目。”
“一个——”
“‘敦煌·新颜色’项目。”
“邀请像你这样的年轻人,用自己的方式,给敦煌的壁画,上‘新颜色’。”
“不是瞎改,而是——”
“在尊重历史的基础上,做‘补完式修复’。”
“让敦煌,在数字世界里,获得新的生命力。”
“同时——”
“也让年轻人,在敦煌里,找到自己的颜色。”
“你愿意,参与这个项目吗?”
顾言朝心里一震:“我?”
“对。”老张说,“我们想邀请你,作为这个项目的‘联合发起人’之一。”
“你不需要辞职,也不需要搬到敦煌。”
“你只需要——”
“在下班后,用你的方式,继续修复壁画。”
“同时——”
“帮我们,把这个项目,介绍给更多年轻人。”
“让他们知道——”
“敦煌,不只是教科书里的那几张图。”
“也是他们可以参与、可以互动、可以用自己的颜色去续写的世界。”
李教授看着屏幕:“拾色,你愿意吗?”
顾言朝沉默了一会儿:“我——”
“当然愿意。”
“这对我来说,是一种——”
“巨大的荣幸。”
“也是一种——”
“巨大的责任。”
“我怕我做不好。”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李教授说,“你在文明长河里,修的那面壁画,就是最好的证明。”
“我们相信,你能做得更好。”
“那就——”老张说,“正式欢迎你,加入‘敦煌·新颜色’项目。”
“从今天起——”
“你不再只是一个匿名修复师。”
“你是——”
“我们的合作伙伴。”
顾言朝笑了笑:“那我——”
“以后下班后,有两个地方要去。”
“一个,是文明长河,修壁画。”
“一个,是‘敦煌·新颜色’项目组,跟你们一起,搞事情。”
“挺好。”长河说,“你现在,是一个——”
“被现实和文明同时邀请的人。”
“这很危险。”
“也很光荣。”
……
接下来的几周,顾言朝的生活,变得更加“分裂”。
白天,他在万象文创,给国际品牌改“去风格化”的视觉。
晚上,他在文明长河里,给敦煌壁画做“补完式修复”。
同时,他还要参加“敦煌·新颜色”项目组的线上会议,跟老张、李教授、小陈,还有其他几位年轻设计师、插画师、游戏美术,一起讨论项目方案。
“我们要先选几个‘试点洞窟’。”老张说,“不要太多,三到五个就好。”
“每个洞窟,选一面有代表性的壁画。”
“然后,邀请不同的年轻人,用自己的方式,给它们做‘补完式修复’。”
“比如——”
“你可以负责一面。”
“一个游戏美术,可以负责一面。”
“一个插画师,可以负责一面。”
“我们会把这些方案,放到数字平台上,让用户投票、评论、互动。”
“最终,选出几个最受欢迎的方案,做成线下展览,或者周边产品。”
“让敦煌的新颜色,真正走进现实。”
顾言朝看着项目计划书,心里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好像,他在文明长河里做的事情,正在一点点,向现实蔓延。
“你在想什么?”长河问。
“我在想——”顾言朝说,“如果沈老先生还在,他会怎么看这个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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