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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学艺(1921-1925)

第九章 学艺(1921-1925) (第2/2页)

修了两个月。完工那天,张家族长带着全族人来验收。他让人抬了桶水,泼在墙上。水顺着墙面流下,没有一丝渗进裂缝。
  
  “好!”张家族长拍着泽喜的肩,“小子,有你太爷爷当年的风范!工钱,我给你加三成!”
  
  “谢谢族长。”
  
  这活之后,泽喜在店子上彻底立住了。没人再把他当孩子看,都叫他“小王师傅”。
  
  可这名声,也带来了麻烦。
  
  民国十二年(1923年),店子上闹土匪了。
  
  一伙土匪,二十多人,半夜进村,抢了张家,抢了肖家,也抢了王家。世贵拦着,被土匪一枪托砸在头上,血流了一地。
  
  泽喜那晚在杂货铺帮忙看店。土匪进来时,他躲在柜台底下。透过缝隙,他看见土匪的脸,狰狞,凶狠。看见他们抢东西,砸东西。看见伯父头上流血,倒在地上。
  
  他咬着牙,没出声。手里攥着那把伯爷给他打的小号瓦刀。
  
  那一刻,他第一次感觉到,砌墙的手,是软的。拿刀的手,才是硬的。
  
  可他没有动。只是攥着瓦刀,攥得手心出汗。
  
  土匪走了。世贵被抬回家,躺了半个月才好。
  
  那半个月,泽喜话更少了。他白天跟着伯爷砌墙,晚上就一个人坐在后院,看着那堵“出师墙”——是他六岁时砌的第一堵“蝎子倒扒墙”,一直立在王家后院。一看就是半夜。
  
  “泽喜,”伯爷来找他,“想啥呢?”
  
  “伯爷,”泽喜说,“墙砌得再好,能挡住土匪的枪么?”
  
  伯爷沉默了。他没法回答。
  
  “挡不住。”泽喜自己说,“可墙还得砌。因为人得有个地方住,得有个家。有家,才能活。”
  
  “对。”伯爷拍拍他的肩,“有家,才能活。”
  
  民国十三年(1924年),泽喜八岁了。
  
  这年,他经历了两件事。
  
  第一件,是跟着伯爷去县城修一座茶楼。茶楼是清朝一个举人开的,二楼栏杆松了,要修。活不大,可讲究多。掌柜的是个老先生,戴着眼镜,说话文绉绉的。
  
  “小师傅,”他看泽喜年纪小,逗他,“你会砌墙?”
  
  “会。”泽喜说。
  
  “那你说说,砌墙最要紧的是什么?”
  
  “地基。”
  
  “哦?为什么?”
  
  “地基不实,墙砌多高都得倒。就像人,脚站不稳,身子再直也没用。”
  
  老先生愣了,然后拍手:“说得好!想不到你小小年纪,有这般见识。来,赏你一块大洋。”
  
  泽喜接过,说:“谢谢先生。”
  
  那一块大洋,他拿回家,给了秀英。秀英摸着孙子的头,眼泪下来了。
  
  “泽喜长大了,能挣钱了。”
  
  第二件事,是泽全病了。
  
  泽全那年七岁,胖嘟嘟的,一直很壮实。可这年秋天,他突然发高烧,烧了三天三夜不退。请了郎中来,说是伤寒,没治了,看造化。
  
  王家的人都守在床边。世连媳妇哭得死去活来,秀英一遍遍地给泽全擦身子,用白酒擦,用凉水敷。可泽全的烧就是不退,脸烧得通红,嘴唇干裂。
  
  泽喜守在弟弟床边,三天三夜没合眼。他握着弟弟的手,一遍遍地喊:“泽全,醒醒,哥在这儿。”
  
  第四天夜里,泽全的烧突然退了。他睁开眼睛,看见泽喜,虚弱地笑了:“哥,我梦见咱俩在砌墙。你砌墙,我递砖。”
  
  “嗯,”泽喜点头,眼泪下来了,“等你好了,哥教你砌墙。”
  
  “好。”
  
  泽全活过来了。可这场病,掏空了他的身子。原来壮得像小牛犊的孩子,现在瘦了,蔫了,走路都打晃。
  
  “泽全,”泽喜对弟弟说,“往后,哥护着你。谁欺负你,哥跟他拼了。”
  
  “嗯。”泽全点头,眼睛里有泪。
  
  民国十四年(1925年),泽喜九岁了。
  
  他的手艺,在店子上已经小有名气。人都说,王家这个老四,别看年纪小,手艺比他爹不差。而且他心细,砌的墙,看着就舒服。
  
  这年春天,伯爷把他叫到跟前。
  
  “泽喜,‘蝎子倒扒墙’的诀窍,我都教你了。剩下的,得靠你自己悟。手艺是活的,人也是活的。你在哪里砌,为谁砌,为什么砌,这些,得你自己想明白。”
  
  “伯爷,我想不明白。”
  
  “那就慢慢想。”伯爷说,“你还小,路还长。可记住,不管世道怎么变,手艺人的本分不能变——把墙砌直,把缝勾匀,让人有个安稳的窝。这就是咱们王家的道。”
  
  “我记住了,伯爷。”
  
  窗外,柿子又红了。
  
  泽喜站在柿子树下,看着满树的红灯笼。他想起太爷爷王义正——他没见过的太爷爷。听伯爷说,太爷爷最爱这棵柿子树,常说等柿子红了,给孩子们吃。
  
  现在,柿子红了。
  
  可吃柿子的人,少了太爷爷。
  
  多了他,泽喜。
  
  这个九岁的孩子,这个要把王家手艺传下去的人。
  
  他摘了个柿子,剥了皮,咬了一口。甜,甜得发腻。
  
  像这日子,虽然苦,虽然难,可总有点甜头。
  
  总有点希望。
  
  他把剩下的柿子吃完,擦了擦手,拿起那把伯爷刚传给他的瓦刀。
  
  刀很沉,可握在手里,踏实。
  
  就像这手艺,沉,可踏实。
  
  就像这个家,难,可踏实。
  
  他会把这家,这手艺,传下去。
  
  传到柿子红了一百次,一千次。
  
  传到王家,在这片土地上,真正地,扎根,开花,结果。
  
  传到,再也没人敢欺负王家。
  
  传到,砌墙的人,能安安生生地砌墙。
  
  传到,拿枪的人,放下枪。
  
  传到,这世道,太平。
  
  泽喜握紧瓦刀,望向远处的汉水。
  
  水在流,不停。
  
  他也在走,不停。
  
  走到,能砌一堵真正的墙。
  
  一堵能挡风,能遮雨,能护住这个家,这门手艺,这片土地的墙。
  
  (第九章修订版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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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章预告】
  
  第十章风暴(1926-1930)
  
  北伐战争爆发,革命风暴席卷全国。王家这门手艺,这个家,将在时代的洪流中面临怎样的考验?而泽喜,这个天赋异禀的少年,又将做出怎样的人生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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