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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觉世真言 第五章:明暗之间

第一卷:觉世真言 第五章:明暗之间 (第2/2页)

“你打算怎么写?”
  
  林薇沉默了很久。“我不知道。如果按真实数据写,结论肯定通不过。如果修改数据……那我的研究还有什么意义?”
  
  她的声音里有一种深深的疲惫。那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在现实墙壁前撞得头破血流后的疲惫。
  
  陈思源看着她,忽然想起自己硕士刚入学时的样子——也是这么充满热情,相信学术是纯粹的,真相是值得追求的。三年过去了,他学到了什么?学会了妥协,学会了沉默,学会了在“大局”面前低头。
  
  但有些东西,低不了头。
  
  “林薇,”他说,“把真实数据给我一份。我来写报告。”
  
  林薇愣住了:“你?为什么?”
  
  “因为我不是你们实验室的人,他们管不到我。”陈思源说,“我可以写一份‘个人研究笔记’,不署名,不发出去,只作为备份。万一……万一以后有机会,这些数据还能重见天日。”
  
  “那太危险了。如果他们查到你……”
  
  “我已经被盯上了,不差这一件。”陈思源笑了笑,“而且,我有个想法。”
  
  他从背包里拿出笔记本,翻开一页:“你看,你的基因数据,我的文献证据,‘启明’视频里的逻辑分析,还有网友提供的各种碎片——这些单独看可能都‘有问题’,但如果把它们整合成一个完整的证据链呢?”
  
  林薇的眼睛慢慢亮起来:“你是说……”
  
  “我们不做公开研究,我们做……资料汇编。”陈思源压低声音,“把所有碎片收集起来,分类整理,建立索引,但不做结论。就像考古发掘报告,只描述发现了什么,不解释意味着什么。这样至少在技术层面,他们挑不出毛病。”
  
  “然后呢?”
  
  “然后等待。”陈思源看向窗外,“等待有一天,环境变了,或者有其他人需要这些资料。到那时,它们就是种子。”
  
  林薇思考着这个提议。“但这需要很多人协作,需要安全的存储方式,需要……”
  
  “需要信任。”陈思源接过话,“我信任你,你信任我吗?”
  
  书店里很安静。楼下来了个客人,店主在介绍某本新书,声音隐约传来。
  
  “我信任你。”林薇最终说。
  
  她从包里拿出一个加密移动硬盘:“所有原始数据都在这里。密码是我奶奶的生日,你知道的。”
  
  陈思源接过硬盘,感受到它的重量。这不是普通的存储设备,这是成千上万人基因里的记忆,是三百年前那些无名者的最后回声。
  
  “我会保护好它。”他说。
  
  “还有这个。”林薇又递给他一张照片。
  
  是一页清代医案的影印件,边缘已经发黄。医案记载了一个病例:顺治年间,某官员“患头风,延医诊治。医曰:此症宜用‘金针拔障术’,然此法载于《永乐大典》医部卷二百四十一,今已佚。遂改用他法,三年不愈。”
  
  照片背面,林薇用铅笔写了一行小字:“这个医案是我在中医科学院图书馆找到的。证实了《永乐大典》医部确实存在过,而且有实用价值。”
  
  又一个碎片。
  
  陈思源小心地收起照片和硬盘。它们像拼图的一块块碎片,虽然还看不出完整图案,但每一块都在证明:那个图案曾经存在。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林薇问。
  
  “继续查。”陈思源说,“查赵士锦,查那些被封存的文书,查一切能查到的线索。同时,我要见见方雨的舅舅——国家图书馆古籍部那位专家。”
  
  “需要我做什么?”
  
  “保护好自己。”陈思源认真地说,“不要再冒险。如果有任何不对劲,立刻停止一切研究,把所有资料销毁。”
  
  “那你呢?”
  
  “我?”陈思源望向窗外渐暗的天色,“我已经回不了头了。”
  
  五
  
  晚上八点,陈思源回到出租屋。
  
  他没有开灯,在黑暗中坐了很久。背包里的硬盘和U盘沉甸甸的,像两块碑。
  
  打开电脑,插上方雨的U盘。文件按照时间、类型、来源分类得很清楚。他点开“清代禁毁书目”文件夹,里面是一张Excel表格,列出了一千七百多种被禁毁的书籍,包括书名、作者、禁毁理由、处理方式(全毁、抽毁、改窜)。
  
  他搜索“兵”“器”“火”“船”等关键词,筛选出八十六种与军事科技相关的书籍。其中六十三种“全毁”,二十三种“抽毁”。
  
  全毁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这本书从世界上消失了,连目录都不会留下。如果不是民间还有零星的抄本或记忆,它们就像从未存在过。
  
  陈思源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他想像那些书被扔进火堆的场景。纸张卷曲,墨迹在火焰中变黑、消失。几百年的知识积累,在几个时辰内化为灰烬。
  
  而那些执行焚烧命令的官员,可能一边烤着火,一边谈论天气、俸禄、升迁。对他们来说,这只是日常工作。
  
  历史的大毁灭,往往由最平庸的恶完成。
  
  手机亮起,是周明远发来的消息:“见个面。明天下午三点,琉璃厂汲古阁。有东西给你看。”
  
  陈思源回复:“好。”
  
  然后他打开“启明”的主页。依然没有新视频。但主页简介里多了一行小字:“所有视频的参考文献和原始数据,可在以下链接下载。”
  
  他点开链接,跳转到一个云存储页面。里面是十几个文件夹,分别对应每个视频的资料来源:古籍扫描件、外文文献翻译、数据统计表格、逻辑推导过程……
  
  全部公开,全部可验证。
  
  这是学术研究最理想的状态——透明、开放、可重复。但也是最危险的状态——因为任何一点疏漏,都会被无限放大。
  
  “启明”在用自己的方式,践行她所说的“真正的自信”。
  
  陈思源下载了所有资料。压缩包有十几个G,需要下载很久。进度条缓慢移动,像时间本身。
  
  等待时,他重新打开自己的文章,看着徐明达那些红色的批注。
  
  “结论太跳。”
  
  “逻辑链条薄弱。”
  
  “隐含价值判断。”
  
  每一条批评都对,但每一条也都指向同一个方向:不要深究,不要追问,停留在安全的表面。
  
  他新建了一个文档,标题为《碎片集:明末清初技术传承中断的证据汇编》。
  
  没有论点,没有结论,只有分类整理的资料:
  
  第一部分:文献证据(包括残页内容、禁毁书目、医案记录)。
  
  第二部分:实物证据(现存明代火器与清代火器的技术对比数据)。
  
  第三部分:基因证据(林薇提供的部分数据,隐去敏感信息)。
  
  第四部分:逻辑疑点(“启明”视频中关于西方伪史的分析摘要)。
  
  第五部分:延伸线索(网友提供的各种碎片信息)。
  
  他写了整整四个小时。凌晨一点,文档字数达到三万。
  
  这只是一份草稿,还需要大量补充和核实。但至少,这是一个开始。
  
  保存,加密,备份到三个不同的地方。
  
  做完这一切,他走到窗前。
  
  城市已经沉睡。只有零星几扇窗户还亮着灯,像黑夜海洋上的孤岛。
  
  他想起了赵士锦,想起了王工匠,想起了沈举人,想起了古寺的老和尚。他们都是孤岛上的人,在时代的洪流中,拼命守护着一点火种。
  
  现在,火种传到了他的手里。
  
  他不知道自己能守护多久,不知道这火能不能重新燃成燎原之势。
  
  但至少,他不会让它在这里熄灭。
  
  窗外,一颗流星划过天际,转瞬即逝。
  
  但总有人看见了。
  
  【历史闪回线】
  
  光绪三十一年,冬。天台山古寺。
  
  雪下了一夜,清晨时,群山皆白。
  
  智空和尚推开藏经阁的门,一股陈年的纸张和灰尘气味扑面而来。他已经七十三岁,是这座寺庙里最老的僧人。住持去年圆寂了,临终前将他叫到榻前,说了一句话:“地下……有东西。该……见光了。”
  
  什么地下?什么东西?住持没有说清楚就走了。
  
  智空在寺庙里找了整整一年。翻遍了所有经柜,敲遍了所有墙壁,一无所获。直到昨天扫雪时,他在藏经阁后墙发现了一块松动的砖。
  
  此刻,他站在藏经阁中央,看着那块砖。心跳得很快。
  
  推开砖,里面是空的。伸手进去,摸到一个硬物——陶罐,冰凉。
  
  他小心翼翼地把陶罐取出来。罐口用蜡密封得很严实,罐身上没有任何标记。轻轻摇晃,里面有纸张摩擦的声音。
  
  该打开吗?
  
  智空犹豫了很久。最后,他还是用温水慢慢化开封蜡,打开了罐子。
  
  里面是几卷用油纸包裹的东西。最上面是一本薄册,纸张已经发黄发脆。他戴上手套,小心地翻开。
  
  第一页,是一行工整的楷书:“崇祯十五年浙江海防巡查录。赵士锦记。”
  
  赵士锦?智空隐约记得这个名字——好像在什么史书上见过,是明末的一个官员。
  
  他继续往下翻。记录的是沿海卫所的军备情况,字里行间透露出深切的忧虑。翻到最后一页,有一段批注:“此行所见,触目惊心……录此存照,后世或可鉴之。”
  
  智空的手颤抖起来。他虽然不是历史学者,但也明白这份东西的价值。
  
  油纸包里还有别的东西:几张图纸,画的是火铳的结构,标注着尺寸和制法;一封信,没有署名,只写了几行字:“此物托付贵寺,望妥为保管。待天下清平之日,或有可用之时。沈某顿首。”
  
  沈某。智空想起寺志里的一段记载:顺治年间,有沈姓书生曾寄居寺中数月,后不知所踪。
  
  原来如此。
  
  他把东西重新包好,放回陶罐。但罐子没有再密封——蜡已经毁了,而且,也许真的到了“见光”的时候。
  
  光绪三十一年,已经是二十世纪了。大清国风雨飘摇,西学东渐,改革维新之声四起。也许,这些被埋藏了两百多年的记忆,真的该重见天日了。
  
  但交给谁?
  
  智空想了三天。最后,他决定去找一个人——山下镇上新式学堂的国文教员,陈先生。陈先生是举人出身,但思想开明,常跟学生讲“师夷长技以制夷”。
  
  雪停了,智空抱着陶罐下山。
  
  学堂正在上课,琅琅读书声传出窗外。智空在门口等到下课铃响,陈先生走了出来。
  
  “智空师父?您怎么来了?”
  
  “陈先生,老衲有一样东西,想请您看看。”
  
  两人来到教员室。智空打开陶罐,取出册子和图纸。陈先生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变了。
  
  “这是……明代的?”
  
  “应该是。”
  
  陈先生快速翻阅着,越看越激动:“了不得!了不得!这赵士锦我在《明史》里读到过,是个忠臣。这份巡查录,比正史详细多了!还有这些图纸——您看这膛线的刻法,这药室的设计,比现在绿营用的鸟铳先进多了!”
  
  “陈先生觉得,这东西现在有用吗?”
  
  “有用!太有用了!”陈先生站起来,在屋里踱步,“朝廷现在要编练新军,学习西洋操法,但火器制造还是老一套。如果有这些明代的技术作参考,也许能少走弯路!”
  
  他忽然停下,看着智空:“师父,这东西……您从哪儿得来的?”
  
  智空如实说了。
  
  陈先生沉吟片刻:“此事不宜声张。这样,您先把东西放在我这里,我找人誊抄一份,原物您带回去继续保管。抄本我寄给一个朋友——他在上海江南制造局,是懂行的。”
  
  “可靠吗?”
  
  “可靠。他也是有心人,一直在收集古代科技文献。”
  
  智空同意了。
  
  三天后,陈先生把誊抄好的副本交给智空过目。抄得很仔细,连纸张的破损、墨迹的深浅都尽量模仿原貌。原件则被智空重新封好,带回了寺庙。
  
  这一次,他没有放回原处。他在自己禅房的地板下挖了个更深的暗格,把陶罐埋了进去。
  
  他知道,世道要变了。这些东西,也许真的能在新时代派上用场。
  
  但他没想到的是,陈先生寄出的那份抄本,并没有到达上海。
  
  信使在杭州被劫了。不是土匪,是官府——新政时期,各地设了邮检,凡是寄往制造局、学堂等处的信件,都要检查。
  
  抄本被没收,送到了杭州知府衙门。
  
  知府看了内容,大惊失色。明代火器图纸?这还了得!立刻上报巡抚。
  
  巡抚的批示很快下来:“查。此等违禁之物,何以流传民间?严查来源。”
  
  调查开始了。陈先生第一个被抓。严刑拷打之下,他说出了智空。
  
  官兵上山那天,智空正在佛前诵经。
  
  “老和尚,东西呢?”带队的把总厉声问。
  
  智空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东西已经毁了。”
  
  “毁了?怎么毁的?”
  
  “老衲见那是兵凶之物,有违我佛慈悲,已投入火中焚化。”
  
  把总不信,命人搜查寺庙。搜了一天一夜,一无所获。智空的地板暗格做得极其隐蔽,连经验丰富的衙役也没发现。
  
  “老秃驴,你可知私藏禁物是什么罪?”把总拔出刀。
  
  智空闭目:“老衲只知,佛门清净地,不当有杀伐之声。”
  
  最终,因为没有证据,官兵只能撤走。但智空被勒令“不得离寺”,实际上是软禁。
  
  陈先生在狱中受了重伤,出狱后不久就病逝了。临死前,他托人给智空带了一句话:“东西……千万藏好。等……真正的清平。”
  
  光绪三十二年春,智空圆寂。
  
  死前,他把暗格的秘密告诉了最信任的弟子慧明。
  
  “记住,这些东西,要等到天下真正太平,等到有人真心想要了解过去,而不是利用过去的时候,才能拿出来。”
  
  慧明含泪点头。
  
  陶罐继续沉睡。
  
  这一次,又睡了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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