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断剑重铸 第三章:火种无言
第五卷:断剑重铸 第三章:火种无言 (第2/2页)更远处,天际线上,隐约出现了舰载直升机的轮廓,旋翼的轰鸣声由远及近。
赵海川协调的支援力量,终于在最危急的时刻赶到了!
公共频道里瞬间被中文的严厉警告声充斥:“前方不明船只注意!这里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海警!你们已进入我科考船作业警戒区,并涉嫌危险接近和干扰我正常科研活动!立刻停船接受检查!重复,立刻停船!”
那几艘快艇显然没料到支援来得如此之快、如此强势。它们明显犹豫了,速度骤减,在原地打转。而那艘一直潜伏在水下的不明潜艇,声呐信号也迅速减弱、远离,显然是见势不妙,选择了撤退。
“致远号!‘蛟龙-7’!我是海警3101舰!请报告受损情况及人员安全!”清晰有力的声音传来。
驾驶室内,船长长长松了一口气,几乎虚脱:“这里是‘致远号’,船体轻微受损,无人员重伤,通讯中断。深潜器‘蛟龙-7’已上浮,急需回收!”
“‘蛟龙-7’报告,舱体完好,人员安全,携带重要数据!”唐锋也立即回应。
“明白!海警舰将为你们提供护航!直升机即将抵达‘致远号’上空提供支援!请按指示配合回收作业!”
危机暂解。陈思源瘫坐在座椅上,汗水早已浸透内衣。他看向林薇,林薇也正看着他,手中紧紧握着那枚存有关键图案数据的物理存储模块,眼神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更深的、无法掩饰的震撼与困惑。
他们从深渊带回的,不仅仅是数据,可能是一个足以颠覆现有文明认知的、沉默已久的惊天秘密。而围剿与争夺,显然才刚刚开始。
【历史闪回线】
清康熙五十年(公元1711年),江南,皖南山区。
山风穿过竹林,发出呜咽般的声响。章老根蹲在自家矮小的土坯房门口,就着昏暗的天光,用粗糙的手指仔细擦拭着一个灰扑扑的陶罐。罐子很普通,是山里人家常见的款式,用来腌菜或储粮。但只有章老根知道,这个罐子底部的夹层里,藏着的东西,比他一家的性命还要贵重。
他是当年受沈继祖托付保管陶罐的那个茶农的孙子。爷爷临终前,拉着他的手,反复叮嘱:“罐子……沈家恩公的……‘隐屿’……太平之日……凭二字来取……死也要守住……”爷爷浑浊的眼睛里,是化不开的恐惧与坚决。那一年,正是“明史案”血流成河的时候,庄廷鑨被刨棺戮尸,牵连上千人。沈家,好像也卷进去了,据说有人逃了,有人没了。这个罐子,就成了烫手的山芋,更是必须用命去守的誓言。
章老根不懂什么“隐屿”,也不清楚罐子里具体是什么。他只知道,这是恩公所托,是爷爷用命换来的承诺。这些年,他过得提心吊胆。朝廷的文字狱越来越严,动不动就有衙役、密探下乡,搜查“违碍书籍”、“逆贼信物”。隔壁村有个老秀才,就因为藏了几本前朝的诗集,全家被锁拿,生死不明。
每次听到风声,章老根就赶紧把陶罐藏起来。床底挖的浅坑、灶膛后的暗格、甚至屋后竹林里埋起来。罐子里的东西不能见光,更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上面的“隐屿”暗语。他连自己婆娘和儿子都没敢告诉,怕他们嘴不严,招来灭门之祸。
今天,里正又带着两个面生的、眼神锐利的官差模样的人进了村,说是“巡查地方,访查奸宄”。章老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借口上山砍柴,慌忙把陶罐从床底取出,用破布包好,塞进柴垛深处的缝隙里,又胡乱堆上些柴火。
官差在村里转了一圈,盘问了几户人家,最后竟然朝着章老根家这边走来。章老根蹲在门口,低着头,手里机械地擦拭着另一个空罐子,心脏砰砰狂跳,几乎要撞出胸腔。
“老头,你家几口人?平时都做些什么?”一个官差踢了踢门框,语气生硬。
“回……回官爷,小老儿一家四口,种茶,砍柴。”章老根声音发干。
“可曾见过生人?或收留过外乡人?”另一个官差眼神像钩子一样在他脸上、屋里扫视。
“没……没有,这穷山沟,哪有生人来。”
“家里有什么书籍、字画、或者特别的老物件?”官差踏进了门槛,目光扫过家徒四壁的屋内。
章老根感觉血液都要冻住了。他眼角余光瞥向柴垛方向,那里看起来毫无异常。“官爷说笑了,小老儿家世代睁眼瞎,哪有什么书籍字画。老物件……就几个祖上传下来的破罐烂碗,您看……”他指了指手里和墙角几个类似的陶罐。
官差走过来,拿起他手里的罐子看了看,又踢了踢墙角的空罐,都是再普通不过的粗陶。他们显然对这类东西不感兴趣。又在屋里翻检了一阵,没发现什么可疑,这才骂骂咧咧地走了。
直到官差的背影消失在村口,章老根才瘫软在地,浑身被冷汗浸透。他趴在泥地上,久久不能动弹。刚才那一刻,他真的以为全家都要完了。
夜深人静,他才敢悄悄爬起,像做贼一样摸到柴垛边,颤抖着手扒开柴火,直到摸到那个冰冷的、裹着破布的陶罐,紧紧抱在怀里,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
他不知道这罐子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值得沈家恩公如此郑重,值得爷爷和自己一家用性命去守护。他只知道,这是一个承诺,是一份可能永远无法送达、却必须传递下去的信物。在这个动辄得咎、人人自危的年月里,守护这样一个秘密,如同怀揣着一颗沉默的火种,在无边的寒夜里,不能照亮自己,却可能随时引来焚身之火。
他将陶罐再次埋进屋后竹林一个更隐秘的新坑里,覆上土,撒上落叶枯枝,做得天衣无缝。然后,他回到屋里,叫来已经十几岁、略显懂事的儿子,在油灯下,用极低的声音,重复了爷爷当年的叮嘱:“记住,屋后竹林第三棵老竹子往东七步,地下有东西。如果哪天阿爹不在了,或者有姓沈的、或者有人对你说‘隐屿’二字来取,你才能挖出来交给他。其他任何时候,对任何人,都不能提,不能看!记住了吗?要用命记住!”
儿子看着他从未如此严肃恐惧的脸,懵懂地点了点头,将“隐屿”二字和那片竹林的位置,死死刻在了心里。
火种无言,在最卑微的土壤和最深的恐惧中,依靠着最朴素的道义与承诺,颤栗而顽强地延续着那一丝几乎看不见的光。它连接着浩劫之前的记忆,也茫然地指向不可知的未来。章老根不知道,他守护的,或许是这个文明跌入深渊时,幸存者试图留给后世的、关于自身源头与另一种可能的、极其渺茫的备份。
而这备份的密码,就藏在那冰冷的陶罐之中,和那简单却重逾千斤的两个字里——“隐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