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断剑重铸 第五章:旧港遗韵
第五卷:断剑重铸 第五章:旧港遗韵 (第2/2页)荷兰街,当铺,奇怪的老书和铁片,一百多年前的“唐山读书人”……时间、地点、物品特征,都与沈家后裔或相关线索携带者可能的活动轨迹吻合!
“那家酒店的具体位置和现状能查到吗?”陈思源立刻问。
“查到了,酒店叫‘东印度回忆’,老板是荷兰裔马来西亚人。酒店确实是由一栋老当铺建筑改造的,阁楼现在是……总统套房的一部分。”小吴有些无奈。
总统套房?这意味着寻常的参观或探查几乎不可能。而且,即便东西还在,经过百年变迁和多次改造,是否还能找到也是未知数。
“我们需要一个进入那间套房,并且能合理进行‘检查’或‘探测’的机会。”林薇思索着。
陈思源看向屏幕上的赵海川。赵海川沉吟片刻:“酒店老板的背景和喜好,我们来查。或许可以设计一个‘合作’方案,比如以拍摄文化遗产纪录片、需要取景历史建筑内部为由进行接触,或者……通过其他商业途径。这件事需要周密的策划,不能引起对方或背后监视者的警觉。你们继续按原计划进行公开的学术活动,吸引注意力,这条暗线,我们来操作。”
旧港的脉络在历史尘埃与现实利益中若隐若现。公开的学术调查遇到了无形的墙,而真正的线索,可能隐藏在游客如织的精品酒店那奢华套房的古老地板下,或即将在新加坡的暗光拍卖场中易手。寻找“钥匙”的棋局,在东南亚闷热的海风中,进入了更复杂诡谲的中盘博弈。
【历史闪回线】
清嘉庆二十五年(公元1820年),荷属东印度群岛,巴达维亚(今雅加达)。
湿热的季风裹挟着香料、污水和绝望的气息,弥漫在这座殖民城市的每个角落。沈怀瑾扮作一名来自暹罗(泰国)的华商,住在唐人街一家嘈杂的客栈里。距离他派出的联络人在三宝垄发现“隐屿”刻痕无字碑,已经过去了几个月。他亲自渡海而来,决心要撬开荷兰东印度公司那戒备森严的档案库和仓库。
经过多方打点和金钱开路,他终于搭上了一个在市政厅做低级文员的混血儿(华人与土著混血),此人贪财且对荷兰上司不满,答应在夜间值班时,偷偷带沈怀瑾进入档案库外围的索引室——那里存放着非核心但仍有价值的旧文件目录和部分早期进货清单。
深夜,油灯如豆。索引室里堆满了蒙尘的卷宗和羊皮纸册。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鼠粪的气味。混血文员紧张地守在门口把风,沈怀瑾则快速翻阅着那些用荷兰语、葡萄牙语甚至一些拉丁语写成的目录。
他的目标是寻找一切与“中国古物”、“奇特金属器”、“不明用途东方仪具”以及年代标注在17世纪中叶(明末清初)以前的入库记录。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汗水浸透了他的后背。大部分记录都是关于瓷器、丝绸、茶叶等大宗贸易商品,或是掠夺自当地土王的金银珠宝。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时,一本边缘破损、标注为“1640-1660年特殊物品及缴获品临时登记册”的簿子引起了他的注意。翻开泛黄的内页,荷兰文书写潦草,夹杂着拼写错误。在1655年的一项记录中,他看到了这样的描述:
“编号:OC-1655-07。物品来源:自万丹(Bantam)港口一艘破损的中国式帆船残骸中打捞。描述:小型金属构件若干,材质不明,非铁非铜,呈灰白色,冰冷。部分带有无法识别的凸起纹路。另有破损皮质包裹,内藏若干浸水严重、文字古怪的纸质残片及一卷绘有奇怪符号的丝绸残片。疑似航海仪器残件或宗教符物。暂存丙号库房,待进一步鉴定。评估价值:低(艺术性差,实用性不明)。备注:同船捞获者称,船员均已死亡或失踪,船只似遭遇非自然风暴。”
沈怀瑾的心狂跳起来!时间(1655年,南明时期)、地点(万丹,爪哇岛重要港口)、物品特征(不明金属、奇怪符号丝绸残片)、背景(破损中国帆船,非自然风暴)——这极有可能就是一批在明末清初战乱中南逃,却不幸在海上遭遇意外(是否与“隐屿”有关?)的义士或沈家其他支脉携带的密语绢片甚至实物“钥匙”!
他强压激动,继续翻找关于“OC-1655-07”的后续记录。在几年后的另一本库存转移清单上,他找到了:“编号OC-1655-07,于1662年转移至巴达维亚城堡主库房‘珍奇异物收藏部’。1670年,总督范·里贝克阁下任内,部分‘不明东方金属件’及附属残片,作为学术交流物品,赠予莱顿大学一位名为‘斯赫拉弗尔’的教授。剩余丝绸及纸质残片,因保存状况恶化,于1681年清点后销毁。”
赠予莱顿大学!沈怀瑾几乎要晕厥。线索竟然流向了遥远的欧洲!而那些可能至关重要的丝绸和纸质残片,竟已被销毁!这简直是晴天霹雳。
他记下了关键信息:莱顿大学,斯赫拉弗尔教授,大约1670年。至于巴达维亚城堡主库房“珍奇异物收藏部”是否还有剩余物品,他必须查证。
然而,当他试图寻找进入城堡主库房的方法时,风险急剧升高。那座城堡是荷兰殖民统治的核心要塞,戒备森严,绝非一个低级文员能帮忙进入的。他尝试接触城堡内的一名华人仆役,但很快发现,自己似乎被盯上了。有几个面目阴沉的荷兰密探开始出现在他客栈附近,唐人街里也流传起“有北边来的探子”的风声。
沈怀瑾知道,自己必须立刻离开。荷兰人对任何可能威胁其统治或窥探其宝藏的举动都异常敏感。他带着沉重的心情和那条指向欧洲的渺茫线索,混入一艘即将开往暹罗的商船,离开了巴达维亚。
站在颠簸的甲板上,回望渐渐模糊的爪哇岛海岸线,沈怀瑾心中充满了苦涩与不甘。他找到了线索,却眼睁睁看着它断在了欧洲的学术象牙塔和殖民者的仓库里。那些冰冷的荷兰文记录,轻描淡写地记载着“价值:低”、“已销毁”,却不知道它们随手处置的,可能是一个古老文明在最危难时刻,试图保存下来的、关于自身源流与未来的最后密码。
海浪拍打着船舷,如同历史无情的叹息。沈怀瑾知道,凭他个人之力,穷尽一生,恐怕也难以追到莱顿大学,去从那陌生的西方学者手中讨回故国之遗珍。他能做的,只有将这条用风险换来的线索,尽可能地传递回去,留给后世或许更有能力、也更有机缘的后人。
火种的传递,不仅需要守护者的忠诚与牺牲,有时,更需要跨越文明壁垒的惊人耐心与历史机遇。而此刻,机遇似乎正随着大西洋的洋流,漂向遥远的欧陆,沉入另一个即将崛起并主导世界话语体系的文明的知识腹地,等待着下一次,或许更加艰难的唤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