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断剑重铸 第十二章:产业之争
第五卷:断剑重铸 第十二章:产业之争 (第2/2页)“另外,”陈思源补充,语气严肃,“赵处那边有消息。对方不仅在会场施压,场外的动作也在升级。我们几家参与标准制定的国内企业,近期在海外市场相继遭遇了非关税壁垒、数据安全审查刁难,甚至有针对高管的个人诉讼威胁。这是典型的组合拳。”
欧阳予倩眼神一凛:“明白了。这是全方位的‘产业之争’。我们不会退缩。”
挂断通讯,她望向窗外日内瓦湖宁静的景色。湖光山色之下,是一场关乎未来百年人类文明数字形态的无声硝烟。华夏能否将自己数千年应对复杂系统的生存智慧,转化为制定新世界规则的话语权,这场“标准之战”至关重要。这不仅是商业利益的争夺,更是文明复兴之路必须跨越的一道险隘。
【历史闪回线】
民国二十六年(公元1937年)夏,山西,大同云冈石窟。
烈日当空,戈壁的热风卷着沙尘,吹拂着石窟前残破的脚手架和临时工棚。梁思成、林徽因夫妇,以及中国营造学社的几名助手,正在争分夺秒地对云冈石窟进行系统的测绘、拍照和记录。梁思成攀在脚手架上,用冻得发僵的手握着绘图笔,仔细勾勒着第五窟大佛背光上极其繁复、精美的浮雕纹样。林徽因在下方,一边核对早先的笔记,一边用莱卡相机从不同角度拍摄佛像的细节。他们的脸上、衣服上满是尘土,嘴唇因干燥而皲裂,但眼神专注得惊人。
华北局势已危如累卵。“七七事变”的枪声仿佛还在耳边回荡,日军正沿平绥铁路快速推进,战火随时可能蔓延至此。他们是在与时间赛跑,与逼近的炮火赛跑。
“思成,这边第十七窟的测绘还差东壁下部!”一个助手气喘吁吁地跑来喊道。
“知道了!让徽因先拍完第五窟这组飞天,我们马上过去!”梁思成头也不回地答道,笔尖在硫酸纸上飞快移动。他知道,这些历经一千五百多年风雨的北魏艺术瑰宝,在现代化战争的炮火面前无比脆弱。一次轰炸,就可能让千年艺术结晶化为齑粉。他们现在做的每一笔记录、每一张照片,都可能是这些国宝留给世界的最后“容貌”。
工作间隙,林徽因靠在阴凉的石壁下,匆匆啃着干粮,翻看已经完成的记录册。册子里不仅有精确的尺寸数据、结构图样,还有他们对雕塑风格、开凿年代、艺术源流(融合了犍陀罗艺术与中原传统)的初步研究笔记。“这些造像,这种气度,只有在民族精神高昂、文化自信强大的时代才能诞生。”她轻声对身边的年轻助手说,“我们现在记录它们,不仅仅是为了留下建筑资料,更是要留住这种精神。万一……万一有什么不测,后人至少还能通过这些图纸和照片,知道我们祖先曾经创造出何等伟大的东西,知道我们这个民族,血脉里流淌着怎样的审美与创造力。”
年轻助手重重点头,眼眶有些发红。他明白,先生们从事的,是一项悲壮而伟大的事业——在国破家亡的阴影下,为文明留存火种。
入夜,在简陋的工棚里,借着马灯的微光,梁思成整理着白天拍摄的底片。林徽因则伏案疾书,补充着考察日记:“……第十九窟主佛面容慈悲庄严,衣纹流畅如出水,然其右臂已有早年地震裂痕,亟需加固,而今战乱将至,安得善工?思之怅然。吾辈今日所为,虽如螳臂当车,然文化之脉,存亡继绝,匹夫有责。只愿他日山河重光,后人能据此鳞爪,复原旧观,则吾辈心血不虚。”
他们的工作远不止云冈。在战争全面爆发前的最后几年,以中国营造学社为核心,一批中国学者和建筑师,冒着生命危险,奔走于河北、山西、山东、河南等地,对蓟县独乐寺、正定隆兴寺、五台山佛光寺、应县木塔等无数重要的古建筑进行了抢救性的调查、测绘和记录。他们常常在地方乡绅的帮助下,躲过土匪和散兵游勇,在物质极度匮乏的条件下,用最专业的素养和最炽热的爱国心,为中华民族的建筑文化遗产建立了一份尽可能完整的“病危档案”。
梁思成后来在《中国建筑史》序言中写道:“……抗战军兴,经费涸竭,同人散处四方,然此项工作未尝一日或辍。盖吾人深知,此不仅为学术之研究,实亦为民族文化遗产之抢救。一旦国家光复,此项资料即为重建之基。”
他们是真正的文化卫士。在硝烟弥漫、山河破碎的年代,他们用科学方法和人文情怀,铸就了一道无形的、守护文明记忆的精神长城。他们的工作,为战后乃至新中国的古建筑保护、修复与研究奠定了不可磨灭的基石。那些精心绘制的图纸、拍摄的照片、撰写的报告,本身也成为了另一种形式的“文物”,铭刻着一代学人在民族危亡之际,对自身文明根脉的深情与担当。
此刻,在云冈的星空下,梁思成收起最后一张底片,对林徽因说:“明天必须走了,日军前锋已近雁门关。我们能做的,只有这些了。”语气中有不甘,更有决绝。
林徽因握住他的手,望向黑暗中石窟巍峨的轮廓:“我们尽力了。这些石头会记得,历史也会记得。”
文明的薪火,有时并非熊熊烈焰,而是在最黑暗的夜里,由一群手无寸铁的书生,用冻僵的手指紧握的、微弱的笔尖与镜头守护的、那一点不肯熄灭的星芒。正是这点点星芒,跨越战火与时代,最终汇入了后世“文明之心”那浩瀚的数据星河,成为文明“断剑重铸”过程中,一段永不磨灭的基因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