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5章铜铃惊虎魄,海图饲蛟龙
第3675章铜铃惊虎魄,海图饲蛟龙 (第1/2页)顾雍送走刘备后,并未立刻离开山亭。
他独自凭栏,望着亭外葱郁的山色。
山风拂过,带来草木的清新气息,却吹不散他眉宇间凝聚的沉重。
心腹侍从悄然上前,低声道:『家主,刘将军已安然下山。孙侯派来的人被我们的人引到县衙纠缠,一时半刻脱不了身。』
顾雍微微颔首,示意心腹退下。
他独自站在山亭中,目光依旧深邃地投向远方刘备离去的方向,仿佛要看透那位枭雄平静面容下的汹涌心思。
今日交谈,像是谈了,又像是没有谈。
如谈?
顾雍哑然笑了笑。
『果然绝非区区贩履之辈……』
『刘备刘玄德……枭雄之姿啊,隐忍如渊……』
顾雍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声盖过,似乎是自己说给自己听,以便整理自己的思路,『言语含糊,却句句应承,滴水不漏。「江东人杰地灵,备心向往之」?呵,好一个「向往之」!』
他回想起刘备在亭中品茶时的姿态,看似谦恭随和,眼神却在不经意扫过亭外护卫、山势地形时,流露出如同猎食者一般的锐利。
这不是什么『敦厚老实』之人能拥有的眼神……
当顾雍隐晦提及『海上风波』与『交趾珍奇』时,他分明看到刘备举着茶盏的手指,似乎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虽然刘备很快掩饰过去,但那瞬间的凝滞,已然暴露了刘备内心真正的兴趣所在。
『此人,绝非甘于蛰伏交趾之辈。孙仲谋引他来,是祸非福。』
顾雍哼了一声,『然猛虎可伤人,亦可为我所用。关键在于……避其爪牙之害也……』
山风渐起,吹动亭角铜铃,发出清脆而悠远的声响。
顾雍转身,一边往山亭下面走,一边对着心腹侍从吩咐道:『回去之后,将那琉球至日南的海图,抄撰一份副本……给刘玄德送去。』
心腹侍从应下。
既然刘备对于海贸有兴趣,那就要加强一些下一次商谈的筹码。
顾雍深知,空谈无益,唯有实打实的、足以撬动刘备野心的利益,才能让这位枭雄心甘情愿地踏入他精心布置的棋局。
顾雍抬头望着吴郡城的方向,嘴角噙着一丝笑意,片刻之后,便是甩了甩袖子,飘然而去。
……
……
傍晚,吴景府邸。
书房内灯火通明,气氛却压抑得令人窒息。
有一份『扬武将军』的手令的消息,不知道怎么就给走漏了……
或许是吕蒙在追查的时候,人多眼杂。
反正消息传递到了吴景之处的时候,那些从四面八方『刺』来的眼神,让吴景心中烦乱,恼火,甚至有些恐惧。
他越想,就越是觉得那纸调令蹊跷无比!
『来人!』吴景猛地一拍桌案,脸色铁青,『去!将去岁至今,所有需某副署或经手之调兵存根,全部给某找来!特别是涉及此次参阅舰船人员调派的文书底档!快!』
心腹幕僚与亲兵领命,立刻在堆积如山的文牍中翻找起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吴景的眉头越皱越紧。
终于,幕僚捧着一迭卷宗,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将军……查,查遍了……近三月所有军令存根,皆在……可是,唯独……唯独涉及此次阅兵水军人员调派的那份调令……没找到其存根……』
『什么?!』吴景如遭雷击,霍然起身,『什么叫做没找到?!那调令明明盖着某将军印!怎会没有存根?尔等仔细再查!』
什么叫做没有存根的调令?
正儿八经的调令是一式三份,吴景这里应该至少还有一份存档才是。
如果说自己这里没能找到存档,那么就意味着裤裆里面的黄泥……
而且他也不相信他自己会愚钝到这般地步,见到一个没有存根的调令会加盖印绶,这不是授人以柄又是什么?
幕僚与亲兵又仔细翻查数遍,甚至将相关卷宗全部摊开在地,依旧一无所获。
那份关键存根,如同凭空蒸发了一般。
吴景额角青筋暴跳,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没有存根,意味着那纸盖着他大印的调令,极有可能是伪造的!
『混账!定是有人构陷!』吴景怒吼,眼中喷火,『速去!即刻传令匠作监,重铸将军印!新印需改纹饰,加暗记!旧印即刻作废!』
他第一反应是印章被仿造,必须立刻更换,堵住漏洞,同时也能向孙权表明自己绝无问题,是被陷害的。
『将军不可!』
一个清朗而急促的声音自门外响起。
只见虞翻疾步而入,他一身儒衫,风尘仆仆,显然是闻讯后匆忙赶来。
吴景正在气头上,怒道:『仲翔!有何不可?某印信恐为人所盗仿,若不速改,后患无穷!』
虞翻快步走到吴景面前,神色凝重,拱手道:『将军息怒!翻深知将军清白!然此时更换印信,实乃下下之策,无异于自乱阵脚,授敌以柄啊!』
『哦?此言何解?』
吴景强压怒火问道。
虞翻条分缕析,语速极快,『将军印信,非止用于军令!府库支取、官员任免、文书往来、与各郡守、乃至与主公行文,皆需此印为凭!一旦更换新印,旧印即刻失效。将军需遣人星夜兼程,通告所有关联衙门、州郡、乃至中枢吴侯府,言明旧印作废,新印启用!此等更迭,声势浩大,耗时费力,必致政务军务阻滞混乱!此为其一!』
『其二,将军骤然换印,无异于向那幕后黑手宣告——「尔之奸计已被识破」!彼辈惊觉之下,必如蛇入草丛,藏匿更深,销毁所有可能遗留的线索,再想追查,难如登天!此非明智之举!』
『其三,将军以为更换新印,加设暗记,便可高枕无忧乎?』虞翻眼中闪过一丝锐利,『江东能工巧匠多矣!既能仿旧印,仿新印又有何难?若其已在将军府内安插人手,能窥得新印样式,假以时日,再仿一枚又有何难?届时,将军岂非又要再换?如此循环,疲于奔命,威信何在?此为其三!』
吴景听着虞翻的分析,冷汗渐渐浸透内衫。他方才只想着堵住眼前的漏洞,却未深思更换印信带来的连锁反应和潜在恶果。
虞翻所言,句句切中要害!
『那……那依仲翔之见,当是如何?』吴景的声音带着一丝后怕的沙哑。
虞翻目光灼灼,压低声音:『将军,此乃毒计尔!大阅之重,众人皆知,以将军之聪慧,岂能不知其中关要?故而此乃意在嫁祸,离间将军与主公是也!!不过……此事也有破绽……』
『有破绽?仲翔速速道来!』吴景顿时就像是注射了一针强心剂,顿时就有了精神头。
虞翻分析道,『将军甚少有令信传于外,故而知晓将军印绶,并能模仿笔迹签署军令者,不过寥寥!将军可从身边近人,或能出入将军书房、掌管文牍印信之属吏查起……』
『调兵存根与正令,按制当分由不同书吏保管、核对。存根缺失,说明保管存根之人,或与其交接正令之人,必有失职,甚至同谋之嫌!』
『故翻以为,』虞翻正色曰,『将军印信宜循旧制,外示以常,佯作不知。然内则亟查!密检凡可近印信、司文牍、谙将军笔迹之近侍、属吏、幕僚。其近日行止、可有异状、与何人过从甚密?』
『其二,严查彼日掌调令存根之保管、传递、核验者。经手何人?交接何时?存根终现何处?孰人得隙而毁?必留痕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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