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八章 进行时
第四百九十八章 进行时 (第2/2页)他心头剧震,暗道:好字!这般年纪,竟有如此火候的馆阁体功底,且这字里行间透出的‘骨力’与‘静气’,绝非寻常书生苦练可得!
单凭这一手字,已足令人刮目相看。
他不由得多看了那专注书写的年轻士子几眼,将“盛长权”这个号舍位置和名字暗暗记下。
号舍内,盛长权并未过多留意栅栏外那短暂的驻足,对他而言,那不过是巡场必经的过程。
只是,一丝微不可查的念力早已如同无形的触角,感知到老吏的灯笼光晕移开,确认其脚步远去,他才稍稍放松了些。
虽然知道没有恶意,但是被人看着,盛长权还是有些不自在。
他借着油灯那点摇曳昏黄的光,稍稍整理了一下思绪,决定换一份相对“简单”的科目来答,以调节节奏。
这会试共分三场,每场三天,考校士子全方位的才学:首场考“经义”与“帖经”,深究圣贤微言大义,辨析经典疑难,并默写指定经文段落,是根本之学,最重功底与记诵。
盛长权方才书就的便是经义题,只是未完待续而已。
这第二场,则侧重“诗赋”与“判词”,诗赋考才情文采、立意格律、意境营造;判词则模拟官场判案,考逻辑思辨、律法运用与文笔条理。
第三场考“策问”:针对时政、经济、军事、民生、河工、吏治等重大现实问题,提出见解与对策,最见格局、眼光与实干之才。
此刻,他抽出的正是第二场中要求作诗的部分,题目简洁却包罗万象:“以‘春’为意境,作七言律诗一首。”
春意?
在这倒春寒的凄风冷雨中,在贡院这压抑窒息的号舍里,多少士子笔下怕只能写出“春寒料峭”、“冻笔难书”的哀叹。
盛长权心念电转,前世记忆的宝库悄然开启,他并未选择那些单纯咏叹春光灿烂的俗套,而是将目光投向了更深邃的时空与更超脱的境界,指尖的冻红早已褪去,气血在体内温润流转,维持着最佳的思考状态。
他略一沉吟,提笔蘸墨,手腕悬空,稳如磐石。狼毫饱蘸浓墨,在素白的宣纸上流畅地落下第一句:
“紫陌红尘拂面来,无人不道看花回。”
起笔便是神京春日繁华大道上,游人如织、车马喧阗的热闹景象,红尘拂面,看花而回,八个字生动勾勒出举城若狂的游春盛况,画面感十足。
笔锋一转,第二句意境陡升,暗藏机锋:“上林苑里桃千树,尽是刘生去后栽。”
虽然文抄,但盛长权也得“微调一二”。
此世无玄都观,他便改用皇家苑囿“上林苑”,“刘郎”改为更符合此世称谓的“刘生”,意指一位被贬谪或边缘化的古之贤才。
那皇家苑囿中灼灼盛开的千万株新桃,竟都是“刘生”离去之后才栽种起来的!表面写桃树新栽,春光易主,实则暗喻科场功名、朝堂新贵,不过是旧人离去后的“后来者”,语带机锋,暗含讽喻与对世事变迁的洞悉。
但这并非终点,盛长权笔锋再转,后两句如金石掷地,直抒胸臆,将境界拔高到功名之外,显出穿越者的超然眼界。
“莫道登科便得意,琼林宴罢是荆棘。”
当头棒喝!不要以为金榜题名、琼林赐宴便是人生得意之巅峰,盛宴过后,等待着的可能是宦海沉浮、倾轧斗争、荆棘密布的前路,直言功名富贵背后的凶险与无常,带着一丝冷峻的清醒。
结句更是振聋发聩,尽显胸襟:“且看青史丹心在,何须金榜铸功名?”
收束全篇,立意超拔。
真正的功业,在于为国为民的赤胆忠心能铭刻于青史之上,光照千秋!又何必执着于眼前一张金榜来铸造所谓的“功名”?
这既是对世俗追求的深刻反思,也是对自身志向的铿锵宣言——所求者,非一时之名利,乃千秋之义,万民之安!诗句中蕴含的那份超脱与坚定,隐隐与他体内流转的气血之力相呼应,显示出一种强大的精神内核。
全诗短短四句,巧用典故,意象鲜明,对比强烈,前两句铺陈热闹春景,暗藏世事洞明;后两句直抒胸臆,格调高迈,将“春”的意象与科场、仕途、人生价值熔于一炉,才情横溢,立意超卓!
在满场士子或为功名汲汲营营、或为寒冷瑟瑟发抖之际,此诗或能如一道清冽的泉流,涤荡人心,更显卓尔不群。
盛长权微微一笑,放下诗稿,再次将注意力转回那更为艰深的经义辨析。
……
时间在笔尖与墨香中悄然流逝。
当盛长权落下最后一个字,手腕轻抬,笔尖离纸的瞬间,那份由气血维持的极致稳定才稍稍放松,指尖的灵活更胜往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