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章 水太深
第五百章 水太深 (第1/2页)“咚——!”
铜锣巨响!
骤然撕裂了贡院内死寂般的压抑,悠长的余韵在密密麻麻的号舍间回荡,宣告着这场持续九天九夜的煎熬终于落幕。
刹那间,考场内外,无论是里面身心俱疲的士子,还是外面望眼欲穿的亲友,几乎所有人心头都猛地一松,生出一种近乎虚脱的解脱感。
这九天,于内的士子是肉身与精神的双重炼狱,于外等候的人则是心力交瘁的无尽煎熬,甚至因其对内部情况的一无所知,那份焦虑担忧犹有过之。
甲字玄号房内,盛长权早已搁笔静候多时。
终场锣响,任何笔墨触碰皆属违例,他只是平静地端坐着,看着一名面容肃穆的老衙役快步走来,动作熟练至极地开始收取考卷。
那衙役先是仔细核对了糊名、弥封的完整性,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将那一迭凝聚了九天心血的纸张按顺序理齐、抚平每一个可能存在的卷角,动作带着一种经年累月形成的、对“文墨”近乎本能的敬畏,尽管他自身或许大字不识一箩筐。
整个过程一丝不苟,寂静无声。
良久,盛长权这才缓缓起身。
九天蜷缩于方寸之地,纵然是铁打的身子也难免酸麻,但他只是不动声色地活动了一下略显僵硬的肩颈,身形依旧挺拔如风雪中傲立的寒峰劲松,非但不显萎顿,反将那九日的困苦煎熬尽数沉淀内化,眉宇间更添一份沉稳凝练的气度,眸光深邃,仿佛内蕴光华。
远处,本科会试总裁官,礼部尚书钱牧之负手而立,远远地将方才甲字玄号房前的一幕尽收眼底,他须发已见花白,但眼神锐利如鹰,久居上位的威仪在不经意间流露。
“此子,倒沉得住气。”
钱牧之微微颔首,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
他身居高位,又是江南文坛巨擘,见过的青年才俊如过江之鲫,能在这等场合如此沉稳的,实属难得。
他早已在数次巡视中留意过这个年轻人,不仅是因他那位工部侍郎的父亲盛紘与自己隐隐同属江南一脉的香火情,更因这盛长权本身。
即便文章深浅尚未可知,单是那一手力透纸背、风骨嶙峋的好字,便已先声夺人,在这数以千计的试卷中,足以让人眼前一亮,占尽先机。
更何况,其策论经义,他略窥一二,已觉见识不凡。
想到此处,钱牧之眼角余光不易察觉地扫了一眼身旁另一位身着绯袍玉带的新面孔——刚刚凭借雷霆手段、踩着户部尚书申守正与吏部尚书孙之行两败俱伤、又拿捏住余阁老致命把柄而悍然入阁,补了群辅之位的萧钦言。
这位寒门出身的新晋阁老,此刻正孤身站在角落,面无表情地看着楼下喧嚣的人群。
此次,萧钦言也是被官家点名为金科会试的副总裁。
只可惜,他虽如愿披上了这身象征朝堂最高权柄之一的绯袍玉带,然而这玉带却似寒铁铸就,冰冷沉重。
想到内阁众人对其漠然的排斥,钱牧之不由地心下暗自摇头。
这内阁,水只会比他想得更深、更冷。
寒鲤跃龙门,这一步,走得惊心动魄,但站稳却更难。
……
贡院外。
当沉重的朱漆大门终于再次洞开,早已等候多时的各家仆役、亲眷如同开闸洪水般涌上前去,呼喊声、寻觅声、接到人的喜极而泣声、找不见人的焦急询问声瞬间炸开,汇成一片喧腾的海洋。
盛家今日来接场的阵仗不算最大。
盛紘与盛长柏需上衙点卯,海朝云需主持中馈、照料稚儿,盛老太太年事已高不便久候,长枫则因伤卧病,故而来的只有大娘子王若弗并明兰、如兰两位姑娘,以及一众得力的仆妇丫鬟。
女眷不便在人堆里挤撞,便留在稍远处的马车里,焦灼地透过车窗缝隙向外张望。
大丫鬟小桃、喜鹊、桔梗则如同灵巧的游鱼,在人群中奋力穿梭,踮着脚尖急切搜寻,而徐长卿则是带着几个健仆护在外围,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出口。
当盛长权那沉稳挺直的身影不疾不徐地出现在门口时,桔梗眼尖,第一个发现,当即激动得跳了起来,挥舞着手臂,声音清亮得能穿透层层嘈杂:“七少爷!这边!七少爷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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