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一十四章 乱起
第一千五百一十四章 乱起 (第1/2页)作为广府五城的二十四景之一,孤伶伶地耸立在暴雨里的圆柱钟塔,其实有共计二十八座;各自分布在中城与其他四城的城墙衔接处,而充当着某种意义上,报时、观火、巡哨和提供夜间探照的多重功能。
也将中城与周边四城、外坊等,人口密集区域隐隐圈住。此刻暴雨倾盆,每一座塔都裹在雨雾里,黑灰色的身影在夜色中若隐若现。唯有最靠近中城的这一座圆柱钟塔,成了江畋眼中最清晰的参照坐标。
这座钟塔的根基,是五分之一高的打磨灰岩——石块拼接处的缝隙,被雨水侵浸得发黑,长满了斑驳的苔痕和攀藤,却依旧稳固如磐石。往上的塔身,则用青砖混合化石膏垒砌,外层涂抹的白灰和贴瓷;早已在海风与雨水的侵蚀下斑驳脱落,露出内里深浅不一的砖色,唯有塔顶八角塔台边缘,密密铺垫的黑瓦还依稀可见,像给这只沉眠的巨兽,戴了顶残缺的黑帽。
悬吊在顶端的硕大铜钟,被狂风裹着雨水吹得微微颤动,却没发出半点声响;唯有自上而下联动的,诸多杠杆齿轮轴承的机关,缓缓转动时发出的咔咔和沙沙的摩擦声。在相对封闭空间内,自有一种韵律。
宛如门幅、车轮的齿轮咬合时,带着潮湿的木头味;金属轴承滑动时,因缺了工役的润滑,磨出干涩的锐响。这些声音混在雨声里,活像一头沉眠的巨兽,在梦中发出浑浊的呼噜,藏着随时会苏醒的危险。
只是,似乎因为承平日久,安逸无事之故;本该值守在钟塔亭台中,观火防盗、察望四寮,以备万一的五名武侯,只剩一人当值;而负责给滑动的镜面灯台添油,给上下机关除锈润滑的工役,也不见踪影。
这名当值的武侯,正裹衣蜷缩在灯台的阴影中,倚靠背风立柱;在哗哗雨夜的助眠声中,脸色熏然的打着盹儿。从微微咧开的嘴角,流出一丝口水;也不知道是在做什么好梦。因此,倒省了江畋后续手尾。
正前方便是广府占地最广的中城。这里没有下城的市井喧嚣,也无外坊的异域杂乱。放眼望去,全是高墙乌头门、青灰瓦当的官邸,雕花影壁墙、石兽守门的豪宅,还有曲径通幽、藏着湖石假山的贵家园林。
位于中城名为禺山的微微隆起台地上,是昔日的广州大都督府,如今的留都分司所在地。霜白的牌楼、门枋,乌头大门上的铜钉在雨幕中泛着冷光,门前石镇兽比寻常豪宅的更显威严,鬃毛雕得根根分明;
岭南东道的布政、转运、按察等三司四使的官署,各自连成一片青灰瓦建筑群,占据了数条街道,乃至小半个坊区范围。有司门前的旗斗上,诸色雨水打湿的旗帜,紧紧贴在旗杆上,像垂落的凭吊幡子;
分巡御史院的黑底朱字门楹,在昏暗中透着肃穆,院内的鸣冤鼓被雨罩着,鼓面积满水,再无往日的清脆声响;还有留都分司名下的小(南)六部、诸寺署、诸卫府,错落分布在中城腹地。官署的窗棂大多漆黑,只有少数几处还亮着烛火,映出里面人影晃动——似是加班的官员、值夜吏目们,还在处理加急的文书。
突然间,江畋瞥见了某处的宅邸中,成片灯火在短时内,接二连三的熄灭,却又很快变成了,从门窗中隐隐腾然出的火光。紧接着,也照亮了从中分窜而出的身形,还有随着雨夜中,骤然闪现过的刀兵反光,在诸多建筑顶上追逐,杀戮和冲突着,最终都汇聚到,加载了强化视野的江畋眼中。
“叮!”随着刀兵相撞的脆响穿透雨幕,又被水声吞没。哪怕隔着老苑,江畋也能清晰看见激烈交错格击间,瞬息碰撞出细微的火星,溅在流水青灰瓦上,浇灭在雨雾中。又夹杂着抵近发射的手弩和暗器。
咻咻作响的穿透雨丝绵绵的黑幕。追逐的人影越来越多,有的贴着屋脊兽翻身跃过,有的顺着排水道滑下,还有的在飞檐间腾跃;长短兵刃的反光,在雨幕中此起彼伏,像是一条条游曳在漆黑屋顶的鳞光。
有一道黑影被追得无路可退,被逼到宅邸的垂兽上,他转身挥刀反抗,却被对方一刀划破喉咙;鲜血喷溅在瓦面上,顺着瓦片的沟槽流下,在火光中泛着暗红的光,最终滴进下方的火焰里,发出“滋”声。
还有十几道人影似乎在争夺什么,他们围在一座宅邸的正脊上,手中短刀挥舞,时不时有斩断肢体从屋顶坠落,或是踏破了瓦顶的薄弱处,顺着空洞砸在下方的黑暗中,惊起了所在人家的灯火和大呼小叫。
那些追逐杀戮的人影中,有赤膊短褐、批发文身的街头人等,有戴着惨白面具的灰衣人,还有疑似皂色劲装或是箭袖皮衣的公人。他们显然来历不同,却在同一时间汇聚在城坊屋顶,围绕着那些起火的宅邸厮杀。到了后来,又有更多人被惊动起来,三五成群的加入其中。
恰在此时,雨夜中的风向突然变了——原本往东南吹的风,慢慢转成西北向,裹挟着珠江口的湿冷腥味,卷着宅邸起火的烟火味,在城坊之间弥漫开来。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淡淡的朦朦薄雾便升腾而起,像一层纱幔,将中城的屋顶、飞檐都罩在其中,让远处的景象多了几分模糊的诡谲。
最先出现的是几缕细雾,从某处高墙边的沟槽里渗出来,像刚煮好的茶烟,轻飘飘地往上浮,在离瓦面半尺高的地方,又被冷风压得微微下沉。很快,这些细雾便连在了一起,织成一片薄薄的白纱,漫过屋顶的正脊,将诸多豪宅歇山顶上的脊兽,笼得只剩一个模糊的灰影。
布政司官署的黑底朱字牌额,此刻已被雾罩得只剩一个模糊的黑块;更远处的诸卫府官署,连屋顶的轮廓都快看不清了,只剩零星的烛火,像雾里飘着的鬼火。他抬手摸了摸外廊的边缘,指尖沾到细小的雾珠,凉丝丝的。这雾不仅模糊了视线,更像在中城的屋顶上,织了一张看不见的网,把所有厮杀、火光都困在里面。”
而这对江畋也意味着,自由猎杀的时刻开启;随后他伸手握住旁边的铁环——那是平日里敲钟人握惯的位置,还留着些许磨光的痕迹。他深吸一口气,手臂骤然发力,铁环拉扯着摆锤狠狠撞向大铜钟内壁!
“咚——!”
低沉震响瞬间穿透雨夜,没有往日报时的雄浑悠扬,只有撕裂黑暗的穿透力。第一声钟响砸在中城的官邸豪宅上,柳氏宅邸屋顶正争执物件的赤膊汉子猛地僵住,鬼面纹身下的肌肉紧绷;像是兔子般惊窜进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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