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支棱
第十八章 支棱 (第1/2页)卫茅是挺没文化的,尽管他可能是当下全世界最精通数值相对论的专家,但显而易见的是,他所受的教育和训练极大程度地偏向了这极其单一的领域,长久以来他被当做一件工具或者零件使用,精密、智能、自动化的工具,以及重要、核心、不可或缺的零件。
可商君常说:
要有点文化啊,毛毛。
有点文化你看起来才像个正常人。
卫茅对商君的回忆,是常和武汉炎热闷湿的夏季联系在一起的,训练基地的设施先进也简陋,先进在这儿有全球最好的BCI系统和巨械模拟训练环境,简陋在人们住的还是临时搭建的板房。武汉是长江中下游流域最大的火炉,每年自五月份起,来自太平洋上的暖湿气流不仅带来高温,还带来巨大的空气湿度,商君在这儿组建了最早的巨械研究团队,也就是314厂的前身,就在珞珈山上。停课之后的武汉大学被各路人马征用,有军方的,也有地方的,商君借用了大学的实验室,但已无多余的空间供给人员住宿,于是找人在山上郁郁葱葱的树荫底下搭建板房。
如今回想起来那真是段流离动荡的岁月,对于卫茅来说,是他短暂的童年,商君是个强大的女人,又当爹又当妈,能搞定这世上所有的问题,没有设备她能搞定,没有房子她能搞定,天气太热的时候没有西瓜她也能搞定。在当时心理年龄只有十三岁的卫茅看来,商君的强大似乎是理所应当的,因为这世上所有的姐姐和母亲就应当这么强大,可这么多年过去,卫茅也长大了,他的生理年龄已经三十岁,心理年龄超过二十岁,他在某个瞬间意识到,他也到了商君与自己相遇时的岁数——可他远远不如商君强大,继而卫茅认识到,其他人也远远不如商君强大。
那可真是一个神奇的人,乱哄哄的时局里,找口水喝都难,她却像鬼魅一样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出来,手里抱着两个又圆又绿的大西瓜。
“喂喂喂你想什么呢?”
卫茅回过神来。
“笑得那么贱,不准想我姐。”
商陆唯独在这件事上不肯让步。
“我我我我我……”
“别否认。”商陆哼哼,“每次你想她的时候,脸上都流露出那种令人讨厌的表情。”
“什什什什……”
“什么样的表情?”商陆说,“世上只有妈妈好的表情。”
卫茅低头,从口袋里掏出分装好的小药盒,花花绿绿的胶囊和药片,抖落到手心里一口闷了。
卫茅每天都需要吃很多种药,他有一支专门的医务团队,主要由脑科、精神、心理,以及内分泌科的医生们组成。与其他巨械驾驶员一样,卫茅同样使用侵入式BCI系统来操作巨械,这是一套对人类生理和心理都有莫大负担与折磨的系统,但好在卫茅的并发症轻微,口服药即可控制,症状严重的商陆也见过,申姜就很严重,口服药物止不住,只能通过注射直接越过血脑屏障来抑制脑部神经的问题。
一想到这家伙颅骨底下埋植了上百根细长的银纳米线,商陆那邪恶的大脑里就会萌生出这样的念头:如果自己一脚踩住他的脖子,狠狠揪住其脑后的接口,像抽取灵魂那样,“呲啦——”一声猛地往外一扯——
他真的很邪恶。
商陆不知道在远处那栋灯火通明的高塔里还有两个老家伙居高临下地俯瞰自己,他的白色安全帽在灯光下分外显眼。他以为这是个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密会。
“给给给给给我多讲讲。”卫茅说,“我想知道更多。”
“凭什么?”
“我我我我我给你批材料。”
商陆看了他一眼,一屁股坐下来,冷哼一声,他着实不愿做这种交易——这算什么呢?用自己回忆和生命中的姐姐和另外一个男人交换物资?
“你想知道什么?”
“她——她一直是那样的人么?”
商陆知道卫茅记忆中的商君是什么样的:温柔、强大、果敢、美丽、坚韧,像姐姐又像母亲那样骤然降临在这个孤寂自闭少年的世界里,在天崩地裂之际紧紧握住他的手,带来温暖、关爱和阳光——可商陆清楚姐姐可不是那样的人,或者说并不一直是那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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