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二章 狡诈莫过吕惠卿!
第四百四十二章 狡诈莫过吕惠卿! (第2/2页)韩幼安紧随其后,素来温和的面容此刻凝着霜雪,他抬手按住王抱朴的肩膀,低声道:“大事为重!”
王抱朴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翻身下马,大步走到马车前,随即跪下大声道:“学生王抱朴,请先生为天下苍生计,荣登大宝!”
韩幼安与毕太华亦是赶紧下马,走到王抱朴身边,亦是大声劝进。
苏允坐在马车上,目光扫过众人。
“诸位起来吧。”
苏允的声音平静如水,却让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抬头。
他掀开车帘走下马车,秋日的阳光落在他肩头,将影子拉得老长。
吕惠卿趁机往前膝行半步,额角在青砖上磕出血痕:“陛下若不允,老臣便长跪不起!”
“守真,你说呢?”苏允忽然转头看向王抱朴。
王抱朴一怔,手中佩刀“当啷”落地。
他想起当年在延州工坊,苏允站在水磨机旁对他们说“要让天下人有衣穿有饭吃”的模样,又想起上个月在河套前线,苏允顶着风沙布置防线,险些被流箭射中。
他忽然眼眶发热,扑通跪下:“先生若不称帝,苏学会万千学子,静塞军二十万将士,又该如何自处?”
韩幼安见状,也跟着跪下:“自长安光复以来,百姓皆言‘苏公至,生民幸’。
如今疆域日扩,制度日新,若不立国,何以正名分、安民心?”
毕太华将账册举过头顶:“东套粮仓可支十年军粮,定难五州盐铁之利可富国强兵,延州工坊能造坚船利炮……先生若再推辞,便是寒了天下人的心啊!”
人群中忽然响起孩童的哭声,一个妇人抱着孩子挤到前面,扑通跪下:“求苏公称帝!我家男人去年冻死在汴梁街头,无奈之下,跟着流民来到西北,若不是苏学会开仓放粮,我母子俩早就饿死了……”
她的话被哭声打断,却让更多人纷纷叩首,此起彼伏的“求陛下登基”声响彻朱雀大街。
苏允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已多了几分决然。
他伸手扶起吕惠卿,又依次将王抱朴、韩幼安、毕太华扶起,最后转向满街百姓,沉声道:“诸君之意,某岂会不知?
然天下未定,西夏之土、幽燕未归,某若此时称帝,恐落人话柄。”
吕惠卿急忙道:“昔年汉高祖未灭项羽便称王,光武中兴前亦曾称帝,此乃权宜之计,非贪慕尊位也!”
“不错。”韩幼安接口道,“若先生不立国,那班腐儒便会说我们是‘乱臣贼子’!
如今正该借天命所归之名,传檄天下,让各州郡望风来投。”
苏允沉默片刻,摇头道:“时机还不成熟。”
吕惠卿闻言赶紧膝行半步,袖中抖出一卷泛黄的《河图洛书》残卷,指尖划过龟甲纹路,大声道:
“会魁可知,此图藏于长安府库三百年,昨夜忽然龟甲裂纹显‘允’字?天命昭昭,非人力可辞!
昔武王伐纣,牧野之战前亦自谦‘予小子履’,然天命所归,终成大业。
今河套粮仓已开,定难盐铁已铸,二十万静塞军枕戈待旦,此乃天与不取反受其咎!”
他的话音未落,王抱朴忽然解下腰间延州工坊所制的铜质算筹,三百六十根算筹在青石板上码成九州图:“先生请看,关中至东套,已控三河之险;
延州工坊月产火铳三千,弩机五千。
若此刻不立国,西夏余部与汴京西军必合流来犯,我军师出无名,徒耗民力!”
他指尖点向算筹堆成的汴梁城,“且看这民心,长安百姓自发为先生立生祠,河西流民十万人扶老携幼来投,此等根基,岂止是自立?分明是天命所归!”
韩幼安从袖中取出一叠薄如蝉翼的报纸,正是苏学会新办的《秦中晨报》。
头版朱砂圈着两行字:“‘粟米价减三分之二,布帛丰于常年’、‘静塞军医署施种牛痘,稚子无夭’。”
他举着报纸高声道:“百姓皆知,跟着苏学会才有活路!先生若不称帝,如何让江南百姓知我新政?
如何让幽燕子民望旗来归?”
此时又有马蹄声响,却是郑朝宗。
郑朝宗应该是已经知道了发生什么事情,战马奔驰至近,便翻身下马,顺势跪在苏允面前,随后忽然解甲,随后掀开前襟,露出心口狰狞的箭疤。
“学生这条命是先生给的!
二十万弟兄跟着先生从绥德军打到延州,又从延州打到长安,从长安打到河套,图的不是封侯拜相,是想看见这世道变个模样!
若先生不坐这位置,那些被咱们砸了豪强庄院的百姓,那些分了屯田的农户,该拿什么堵住旧贵族的嘴?”
他从怀里掏出本皱巴巴的账册,“东套新收的三十万石粟米,定难盐场日进万金,这些钱粮若没有国号印玺,如何名正言顺地用于百姓?”
街角忽然传来镗镗的铜锣声,几个挑着空粮筐的老汉互相搀扶着挤到前排。
最年长的老者头顶还缠着静塞军发的粗布绷带,扑通跪下时带出一串咳嗽:“苏公……老汉我活了七十岁,头回见当兵的不抢粮!
上月我孙子出痘,是军医用那什么‘牛痘’救的命……”
他浑浊的眼睛忽然泛起光,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半块硬饼,“这是俺们用新麦面做的饼,您尝尝……要是不称帝,往后谁给咱们做主啊?”
苏允看着老者手上的饼,忽然想起三年前在延州粥厂,他亲手给流民分粥时,那些孩子攥着空碗的小手。
远处传来静塞军操练的号声,整齐的步伐声震得梧桐叶簌簌落下。
吕惠卿趁机呈上用黄河泥烧制的“受命宝”坯模,王抱朴铺开绣着二十八星宿的龙袍草图,韩幼安的报纸上不知何时被百姓按满了血红的指印。
“先生请看!”郑朝宗忽然指向承天门方向,不知何时,城头已竖起九面赤色龙旗,每面旗上都用金线绣着麦穗与齿轮。
那是苏学会的标志,也是静塞军的信仰。
“这龙旗不是帝王旗,是百姓的旗!”
他声音嘶哑却亢奋,“您不是要做孤家寡人,是要做这新世道的开路人啊!”
苏允的手指抚过老者递来的饼,感受着粗粝麦麸间的温度。
远处工坊的烟囱冒出青烟,那是延州新制的蒸汽锤在轰鸣。
“好。”
苏允的声音低沉却清晰,指尖轻轻按在吕惠卿捧来的玉连环上。刹那间,朱雀大街的喧嚣仿佛退潮般寂静,唯有秋风卷着龙旗猎猎作响。
韩幼安大喜,忽然起身道:“先生等我一下,我去取件黄袍来。”
说着便上马狂奔而去。
片刻后,他抱着一袭明黄色的锦袍奔驰而来,在众人屏息凝神中,轻轻披在苏允肩头。
王抱朴等人随即将苏允扶上马车,这下子所有人都跪下了。
苏允看着满街黑压压的人头,无奈的笑了笑,道:“某今日称帝,非为一己之私,乃为天下百姓谋生计,为华夏文明续火种。
待扫平西夏契丹,定当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山呼海啸般的“万岁”声中,王抱朴悄悄擦去眼角泪水,韩幼安望着天边南飞的大雁,忽然想起苏允曾说过的“愿世间再无饥寒”,毕太华则在心里默默盘算着立国后的赋税改革。
而吕惠卿,看着苏允袍角上飞扬的金线,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他赌对了。
嘿嘿,从龙之功,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