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零二章 离宗
第一千一百零二章 离宗 (第2/2页)正在翻阅典籍,悉心推演着什么的荀老先生,心中猛然一惊,站起身来,向后山禁地望去。
后山的一切气息,都在沉寂,并归于虚实的界限,隔绝于世。
这是洞虚巅峰的大能,才能有的手段。
“师兄……”
荀老先生目光苍凉,心中生出悲痛,喃喃叹道:“终究……还是到了这一步么……”
……
弟子居中。
墨画也被独孤老祖推着,从虚空裂缝中,跌入自己的室内。
而后漆黑色一闪,虚空裂缝自行吻合,一切气息消弭,所有空间全都被封死。
墨画再回过头看时,一片空荡荡,什么都没了。
唯有他手中沉重的残剑,还残留着剑气催发的灼热温度,以及一缕独孤老祖深邃的神念。
“老祖……”
想到独孤老祖,一身苍然,独镇天魔的模样,墨画便觉心中苦涩。
可他又做不到什么。
甚至,连破开虚空,再进入剑冢,见独孤老祖一面,都不太可能了……
墨画神情落寞,忽而心有所感,脸色微变,当即席地打坐,神识沉入识海。
沉入识海的瞬间,墨画的神念化身,遍体生寒,而后张口一吐,七窍之中,魔念如黑血一般涌出,最终重新化作那只小无面天魔。
它发出不男不女,不阴不阳,不老不少,人心百相混杂的讥讽笑声:
“竟敢吞下天魔,你……”
它话没说完,又被墨画扼住了脖子。
在外面,它不是墨画的对手。
到了墨画的识海,它更掀不起风浪。
墨画提溜着这只小无面天魔,去见了他的好朋友,大脑袋“貔貅”。
貔貅不过打个瞌睡的功夫,又得了一个稀有的“囚犯”,当真喜不自胜,看墨画的眼神,也充满了浓浓的认同和喜悦。
墨画将小无面天魔丢给貔貅。
小无面天魔惊恐,不断尖叫,可于事无补。
它只是幼年期,尚未寄生孵化人心面相的上位天魔,自然不可能抵御貔貅的辟邪之力。
就这样,貔貅左爪子压着天魔,右爪子镇着邪神,威风凛凛,好不快意。
同族貔貅之中,它这个“战绩”,不能说最好的,但肯定不算差了。
貔貅志得意满,十分神气。
镇住小无面天魔后,墨画便离开了貔貅神殿,神识返回现实。
弟子室内,一片寂静。
墨画摩挲着手中的古老残剑,长长叹了口气,而后将其珍而重之地收好。
距离天亮,已经只剩一个时辰了。
墨画躺在床上,冥想养神。
一个时辰后,天边露出朝阳,金灿灿的霞光,透过古老的树林,照进室内。
墨画迎着朝阳,看向窗外,将太虚山日出的景象,最后一次尽收眼底。
而后便收拾好行礼,踏上了归乡的路。
他记着荀老先生的吩咐,没有惊动任何人,只孤身一人,沿着静谧的山道,向太虚山下走去。
沿途偶有长老与墨画打招呼,墨画也如往常一般回应。
但这些长老不知道,这是他们见墨画的最后一面了。
离开弟子居,穿过大道场,途径藏书阁,传道室,以及一个又一个,平日里供弟子们修行上课的修道建筑,又走过长长的山道,墨画终于是走到了山门前。
最后,墨画站在山门前,转身向着太虚门遥遥一拜。
这一拜,是感念太虚门,传道授业之恩。
也是感谢宗门老祖,掌门,长老们的关照提携之恩。
拜完之后,墨画便沿着山道,离开了太虚门,他的背影,也渐渐消失在了太虚山外的云雾中。
太虚门内。
一夜未睡的荀老先生似有所感,抬头看向远方,满眼皆是不舍,末了深深叹了一口气。
长老居中。
与墨画关系比较好的,荀子悠,荀子贤等诸位长老,也忽然觉得心中空落落的。
小书苑前。
大白狗冲着远方,汪汪直叫,似乎是在送行。
太虚掌门看向山门。
便见太虚山门之上,不知为何,竟飘起了袅袅的轻烟,与太虚山的云雾,互相融为一体,不由为之一怔。
很久之前,太虚山门之上冒起的青烟,不禁浮现在他的脑海。
太虚掌门错愕片刻,心中恍然,轻叹道:
“好孩子,愿你道途一帆风顺……”
……
与此同时,清州城,顾家。
原本早起修行,有些困倦的瑜儿,忽然心头一跳,神情难过了起来。
正在指点瑜儿修行的闻人琬,也有一瞬间突兀的怅然若失,而后渐渐明白了过来。
“墨画他……离开了……”
想到这近十年来,与墨画相处的点点滴滴,闻人琬心中既是温暖,又觉得酸涩不舍。
正怅然失神间,忽而一道尖厉怪异的声音响起:
“该死的……终于走了……”
闻人琬一愣,低头看去,便见“瑜儿”不知何时,印堂漆黑,满脸恶毒。
似是察觉到了闻人琬的目光,“瑜儿”也咧着嘴,盯着闻人琬看,目光狰狞。
闻人琬有一瞬间的惊愕,片刻后她想起了墨画的话,释然地笑了笑,摸了摸“瑜儿”的头,目光温柔如水,一如在看着自己心爱的孩子。
“瑜儿”愣住了,不知为何,他竟凶不起来了,甚至不敢看闻人琬那双柔美的眸子,只能默默移开视线,但心底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颤动。
那是一种,神明从来未曾感受过的东西……
……
墨画离开太虚门后,换下了代表太虚门身份的道袍,并将道袍,小心翼翼迭好,放进纳子戒里。
之后,他带着斗笠,换上了一件寻常的长袍,遮掩了气息,又雇了辆马车,径直向乾学州界以北,一处偏僻的云渡城驶去。
而此时,云渡城内。
一处茶肆内,一个老者,正与一位仪表不凡的中年修士,在喝茶下棋。
老者的棋艺很差,黑子被吃了一大片,但神情很悠然。
中年修士棋艺很好,白子稳占上风,但神情很忐忑。
如此,又下了一会,黑白厮杀,眼看成了死局落败在即,老者把棋子一推:
“不下了,你棋艺太差,跟你下没意思。”
中年修士苦笑。
阁老的棋艺,是众所周知的烂。他下手已经很克制了,不然早在七八十回合之前,阁老的棋就已然是死局了。
当然,这个不关键。
他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时间点,阁老要在这么偏僻的小地方,跟他下这一盘无所谓的棋。
但他心中有愧,而且心虚,并不敢问。
阁老看了他一眼,轻声叹道:
“人生,亦如棋局,黑白难辨。有时候,赢不是赢,输也不是真的就输了。你太执着于眼前的胜负,反而看不清背后的黑白。”
中年修士拱手,恭敬道:
“学生明白了。”
阁老淡淡瞥了他一眼,知道他这个学生,嘴上恭恭敬敬,心里却一点都没明白,不由兴味索然。
“阁老,”中年修士抬头,略微看了阁老一眼,便垂下头,低声道,“这件事,您的决定,道廷上面……并不太满意。”
阁老不以为然,“如何不满意?”
中年修士迟疑片刻,缓缓道:
“世家太强,宗门名声太盛,不符合中央道廷的利益。”
“道廷上层的意图……是借血祭之事,强化道廷司的权柄,动摇乾学世家根基,废了乾学宗门清誉,以此为借口,进一步收归乾龙山灵矿的所有权……”
“以及,最重要的,是借宗门改制,强迫乾学宗门改名。”
中年修士的眼眸之中,露出一丝久居上位的锋芒:
“‘乾’者,天也,乾学州界之中,譬如乾道宗,天剑宗……这等宗门,有何资格,以‘乾天’的名号命名?”
“这天下,是道廷的天下。”
“奉天承运者,只能是中央道廷,是道子道君。”
“一切权力,灵脉,只能收归于道廷。其他任何宗门,任何世家,冒用‘天’字,都是一种僭越……”
中年修士神情敬畏而肃然。
阁老默默看着中年修士,眼底流露出一丝隐晦而不可察的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