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卷补充章节 碧玺珠串
山东卷补充章节 碧玺珠串 (第2/2页)事情就这么敲定了。
……
绍桢言出必行,果然请了个家贫的曲姓举人回来教松哥儿读书。
林勤业过来道谢。
绍桢进月亮门时,便看见他坐在花厅里喝茶。
她笑着走过去:“林叔用了膳没有?这么晚还过来。”
林勤业站起来拱了拱手,笑道:“早用过了。老爷回来得忒晚,我还说这些下人们不等你一道用膳呢。头先老爷说要给松哥儿请先生教着读书,以为是客气话,没想到今日便将先生领了过来。我已经看过了,松哥儿乐得什么似的。这可叫我怎么感谢!”
绍桢摆手道:“一家人,客气什么。松哥儿这个年纪开蒙,也不算太晚。若不是曲先生家中贫寒,我也请不到这样年轻又好学问的先生。”
林勤业连连点头:“是,是。这我晓得,京里多有这样的坐馆先生,银钱不够,教授富家子弟,一边备考一边攒钱参加科举的。曲先生能被老爷看中,学问肯定是一等一的好,想来没几年就要高中的。”
“希望如此吧。我们也不能盼着人家不中,长长久久在咱们家教书。到时我再物色人选便是。林叔不用担心。”
林勤业颇为尴尬地笑了笑:“那就先麻烦老爷费心了。”目光往她手腕上瞄了一眼。
绍桢仍说不必客气,林勤业提起过几天就去杭州接船的事情,绍桢见他心不在焉,便道:“林叔怎么一直瞧着我的手串?有什么问题么?”
林勤业告了个罪,迟疑道:“我若没记错的话,这是先太太生前戴着的罢?”
绍桢颔首:“林叔眼尖,也好记性,是我娘的遗物。原本都一把火烧了,没想到还有落下的,之前从山东回来收拾东西,在箱底翻出来了。也是个缘法,我想着,就留下来吧。”
林勤业笑道:“我也有十多年没见这手串了。老爷能褪下来让我上个手么?”
绍桢犹豫片刻,将手串褪了下来。
林勤业接过去,放在掌上反复查看了几番,语气不明道:“确实是个好东西,这么久没上人身了,还如此温润细腻。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也没见过几样这么不凡的。”
绍桢回想着说:“那尼姑好像是叫净莲吧?不知道哪里得来的手串,就这么送给我娘了。”
林勤业却摇头:“那可不是送,先太太花了大价钱才从那尼姑手里拿到的。老爷小时犯了几次癔症,那尼姑将你治好了,说是命里有灾,要东西冲一冲。云里雾里的说了一堆,先太太就信了。买下这手串佩戴,又每日抄经给你祈福,后来果真就没出什么岔子。”
“可惜我不记得净莲尼姑的长相了。听来还真是个有本事的。”
林勤业将手串还给她,问道:“老爷方才说,要留下这手串,是同先太太一样随身佩戴么?”
绍桢重新戴上,不解道:“怎么这么问?”
林勤业踌躇道:“我听说当今皇上信道更多些。老爷是在朝官员,戴这佛家的东西,是不是不大好?”
绍桢笑道:“我想这没多大干系。一件手串罢了。何况皇上私爱,并不干涉朝臣举动。京里那些佛寺的香火可没断过。再说,我已经辞官了。”
林勤业想了想,又道:“可这是净莲尼姑送给先太太的,是女子所戴。老爷戴着,这怎么合适呢?不然还是叫人重新打一个吧!家里也不缺这点钱。”
绍桢纳闷道:“林叔今日怎么了?倒说起我的穿戴来。我是想着这是我娘佩戴之物,因此戴一戴,只当是与我娘亲近,并没有别的意思。”
林勤业的神情却愈发不安起来,郑重道:“不怕老爷怪罪。先太太是作古的人,这手串是亡者戴过的东西,下人们不仔细,误将它收进书箱里,该罚。老爷既然发现了,不烧掉它,已经不应当了,怎么还能亲自戴在身上呢?这不是犯忌讳吗?”
绍桢不太痛快了,皱眉道:“我娘从我五岁起就戴着这手串。我现在佩着的项圈还是我娘送的呢。难道这项圈也不能戴了?”说着,从自己里衣掏出一块珠宝晶莹、黄金灿烂的项圈来。
“您这话太不恭敬,日后不要再说了。”
林勤业连忙站了起来,束着手,很诚恳地说:“我不是故意对太太不敬。但是还请老爷听我一言。这手串是太太临终所戴之物,和您的项圈不是一回事。老爷是一家之主,阖府上下的顶梁柱,一切都靠你支应门面,更该善自顾惜,不要轻易毁损身体。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态度极为真挚。
绍桢沉默片刻,重又摘下了手串:“好罢,那就听林叔的,我不戴了。将这手串放去佛堂供着好了。”
林勤业竟是极大松了口气:“这就好。我不耽误老爷休息,先告退了。”
绍桢点点头,等人走后,对着手串琢磨了半晌,将邵鼐和邓池叫了进来,各自吩咐差事。
……
东跨院的上房里,林勤业正和金氏夫妻夜话。
“再过几天就走,不知那日天气如何。”金氏一边收拾着衣装一边道。
“不是马车就是舟船,刮风下雨也不碍事。你在家里要带好两个孩子,别出什么差错。遇到拿不准的事多请教老爷。”
金氏不高兴地砰一声关上箱子:“你也不放心。去跟老爷说说么,照旧带我一起去南边。跟往常一样,多好啊!”
林勤业剜了她一眼:“你还做梦呢。老爷早察觉咱们的小动作了,不是这样,怎么会叫你留下来带孩子。”
金氏一惊,连忙压低了声音:“这是怎么说!老爷不是为着咱们松哥儿读书着想才叫留下的么?”
林勤业摸着下巴琢磨:“老爷算得一手好帐,有过目不忘的本领,那日查账本,应该就看出些端倪来了。”
金氏却不以为然道:“哪里就这么玄乎了,还过目不忘。一心哪能做两处使,京官一个个的心眼都使在朝堂上了,只管有钱花用就成,哪里管这么多?依我看,肯定是纪大姐在背后说小话了!咱们一直都这么过来的,今年拿得还比去年少了七万两,老爷去年没瞧出来,没道理今年倒看出来了。”
“妇人之见!你没有眼界,不要妄自揣测。老爷是何等的人物,黄河泛滥了这么久,他一去两年就给治好了,算水位算冲力,哪样不是他经手的。这是他精力不够,不然哪里轮得到我们办事。”
金氏撇了撇嘴:“那也不是老爷一个人的功劳。再说了,这么厉害有什么用,连个儿子都没有,这么大的家业,到头来还得拱手送人!这不是白忙活吗!”
林勤业皱眉道:“私下里说说也就算了,在外头说话放尊重些。老爷不计较,他手底下那几个护卫可计较。上回有个老嬷嬷背地里说老爷那方面不行,上午说的,下午就被撵走了。这还是服侍了十多年的人。你仔细点。”
“你当我什么人呢?我还能在外头大咧咧地说老爷坏话?太小瞧我了。”
林勤业赶紧说了两句好话,金氏复又笑起来:“留京就留京吧,你多给我捎些衣裳首饰回来,别在外面找小,我就安安心心在家带孩子。嫁给你这么多年,我还没怎么在京里玩过。”
林勤业一应答下,又商量道:“我看老爷有警告的意思,今年咱们手脚就干净些,横竖钱也够用了。万一惹恼了老爷,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金氏点点头:“我也不是钻到钱眼里去了。你既这么说,就这么办吧。只一件事,上回我听纪大姐说,你的身契还在老爷手里,得想个办法脱了奴籍啊!都是先太太的管事,怎么纪娘子的身契早早就销了呢。”
林勤业叹气:“不是这样,你当老爷为何放心我天南海北地跑商?不过这也没什么紧要的,老爷应承了叫松哥儿读书,奴籍是不能科考的,等松哥儿大了,老爷肯定要帮我销籍。我看着老爷长大,他的性子,我还有些把握。”
金氏便不揪着这事了,一边叠着衣服一边道:“说得也是。我带着哥儿姐儿留京,正好和大小姐多亲近亲近。老爷就收了这么一个养女,宠得跟掌上明珠似的。咱们松哥儿和大小姐年龄相仿,又聪明健壮,到时亲上加亲,大小姐一个女孩子,在后院相夫教子的,管不着外头的事儿。这偌大家业,终归是咱们松哥儿的。”说着就乐了。
林勤业没有顺着她说,但也没反驳,查看了一番行李,忽然看见了什么,一拍大腿道:“被你这么打岔,险些忘了要紧事。”
金氏忙问情由。
林勤业起身去取了只小拜匣回来,从里拿了件手串,递给金氏。
“这不是你在南边新得的避毒珠串吗?”金氏左右看看,不解道。
林勤业点点头:“昨日我见着老爷戴了串先太太生前用的手串……死人用过的东西,不吉利,我还同老爷说了。怕他不上心,你找个机会将这避毒珠串献给老爷,就说是你特意为老爷寻的,走遍了南边的大佛寺开光。只要将老爷手上那串换下来就完事儿。”
金氏有些疑惑:“你费这么大劲儿干嘛?这避毒珠串也是好不容易才得的。”
林勤业瞪了她一眼:“说了你就照做。问这么多做什么!”
金氏唬了一跳,讪讪闭了嘴。
……
书房里,绍桢支着下巴听邓池回禀完,半晌没说话。
邓池小心翼翼地说:“老爷,不然就别让林勤业管外面的生意吧。他们都开始打起大小姐的主意来了……”
绍桢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原本她吩咐邓池去监视几天林勤业,只是想打探一二沉香手串之后是否藏有隐情。没想到还能听见这番打算。
这是想吃她绝户了?
林叔娶的这个媳妇,不太上得了台面。他没成亲的时候,可从没有过这些念头。是被金氏教唆的,还是渐渐地生了野心?
就算她真是个男人生不了儿子继承家业,以金氏的视角,她能收养一个女儿,难道不能再抱个男孩儿回来?竟然想着凭个女婿套空她的家产,是怎么想出来的?
绍桢觉得不知所谓,半点不值得理会,道:“不用管。林叔以后出门,都别让金氏母子几个跟着,好好看着她,别让勾结了外人,也别太冷待,该如何便如何。林叔那里,外头的生意还离不得他,暂时别动了,不然,也伤了情分。以后让古玩铺的贾三掌柜跟他一起出去。我记得不错的话,林叔跟他有些过节的。”
邓池点头:“是,贾三为人不拘小节,有一回醉酒冒犯了林叔,林叔便把他从丝绸铺调到古玩铺去了。”
古玩铺是个冷灶,丝绸铺的利润不知比它高出多少倍。
“那就叫贾三跟着,做个副手吧。不动林叔的位置。”三言两语拍了板。
……
隔了两日,金氏果然期期艾艾地送来那串避毒珠,的确是邓池在屋外窃听到的说辞。
绍桢笑着接下,转头找了个大夫。
“是好东西啊,”大夫仔细查看过避毒珠串,“颜色漂亮,水色也好,老爷担心什么?”
绍桢看着这副剔透莹润的玫红色碧玺手串,颗颗珠子都有指甲盖大小,十分罕见,更别提还有避毒的功效。
她松了口气笑道:“防人之心不可无罢了。有劳你跑一趟。”
她直接将碧玺珠串戴上了手腕。
天气凉快些,幸姐也没那么容易中暑了,绍桢便再次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