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李代桃僵
第6章 李代桃僵 (第1/2页)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波澜不惊,阿茹娜以为一切就会在这样平静的日子中度过。
直到出嫁前的那一夜,宫婢给她端来一碗莲子羹。
她本不欲吃,但那宫婢说这是安懿贵太妃娘娘赏赐的,寓意婚姻甜蜜,连生贵子,这样的彩头,她又怎能不领受呢。
再次醒来,她只觉头痛欲裂,想要开口,却口焦舌燥,浑身酥软。
挣扎半晌,她的动静似乎惊动了锦帐外的宫婢,有人拨开床幔,柔声问道:“娘娘醒了么?”说着便去扶起阿茹娜。
“什么?”阿茹娜生怕自己听错,抓住那宫婢的手臂,急问:“你叫我什么?”
那宫婢眨眨眼,似乎觉得阿茹娜的反应不可思议,便道:“您是萱妃娘娘,奴称呼您作娘娘呀。”那宫女听她声音有些低哑,以为她病的有些糊涂了,便又解释道:“娘娘风寒未愈,陛下吩咐奴等小心伺候,请娘娘先行盥洗,奴再伺候娘娘用膳。”
阿茹娜大为震惊,登时觉得头晕脑胀,天旋地转,她极力分辩道:“我不晓得你到底在乱说什么,我没有染病,也不是你口中的萱妃,萱妃是其木格,我是阿茹娜,连王世子妃!”
这样的响动又惊动了更多的宫女,众人陆续簇拥到榻前,其中一个看似得脸的宫女近前去,冷声说道:“奴等都是新拨来伺候娘娘的,陛下说您是萱妃娘娘,奴等就只认您是萱妃娘娘。世子妃三日前已经出阁,娘娘因为感染风寒不能送妹子出嫁,陛下和太妃知道娘娘必会为此伤神,特命膳房备下蒙兀菜肴,以缓解娘娘愁绪。请允奴等先为娘娘梳洗,再用御膳。”
说罢这宫女便向其余几人使了眼色,两个机灵的宫婢走上前去,想要扶起阿茹娜。阿茹娜反应过来,一把将她们推开,自己跌跌撞撞奔了出去。
她踉踉跄跄走着,东歪西倒打量身边的一切,从这宫室的装潢布局来看,这里确实不是她之前待的宫室,待她跑到外头抬眼一看,那匾额上挂的是“惠福宫”,这几个字就好似一根根利针刺入她的眼里,疼得她几乎落泪,大概是迷药未散,大受刺激之下,她的脚下也似灌了铅,重得无法动弹,只得扶住宫墙喘气。
在这喘息的当口,她脑中陆续从那些零碎的片段里拼凑出一个梗概,简直匪夷所思,她气得浑身直发抖——自己竟被设局算计了!
正当她伤心苦恼之际,双手被人抓住了,是那些宫婢追上了她,半拉半扯企图将她请回屋里。
阿茹娜此刻又清醒了几分,心想:再跟这帮奴才纠缠下去也不是法子,他们不过受命于人,解铃还须系铃人。
情急之下,她忍不住呵斥:“放肆!既说我是皇妃,便是你们的主子了,是哪个不长心的教你们,竟也敢对主子动手动脚的,到底还有没有规矩了?”
宫婢们不料她突然发作,一番严词厉色下来,吓得众人立马松开手,立在原地都不敢作声。
阿茹娜挺直身子,转过身来,将方才对她冷言冷语的宫女上下打量一番,挑眉质问:“你是惠福宫的掌事宫女么?”
那宫女显然怔住,赶紧福了福身,恭声道:“奴婢桂芹给萱妃娘娘请安,奴婢是惠福宫的掌事宫女,请娘娘吩咐。”
阿茹娜头脑一热,有什么正想脱口而出,但转念之间,她紧紧咬住下唇,隐忍了好一阵,方轻轻吐出几个字:“没事,回去吧。”不待众人反应,她就自顾走回寝宫。
夕阳西下,转眼已到了掌灯时分。
沐浴之后,宫婢们给阿茹娜穿上了蜜合色宫妃寝衣,头发也新洗过,一头秀发乌得发亮,长长委地,像玄色的锦缎似的滑腻柔软,散发淡淡茉莉花香。
她坐在窗台前,对着一盆水仙怔怔发呆。
空气中却突然多了龙涎香的气息,她便知道是他来了。
“怎么朕来了你也不行礼?”依旧是那样不紧不慢的语调,仿佛这世间没有一样物事足以引起他的兴致。
她依旧定定瞧着那盆花,仿佛除了那盆花,也没什么能够引起她的注目。
皇帝的一只手抚上她的肩,那寝衣乃罗绡所制,轻薄如无物,她感到皇帝的手滚烫无比,不禁蹙了眉,微微偏过头。
皇帝在身后轻笑:“朕以为,论忍耐力,天下无有出吾右者,没有想到,你竟然比朕更能沉得住气。朕一直想,以你的犟劲,一定会跑到洪德宫去,对朕兴师问罪呢,结果你却乖乖忍了整整一日。”
阿茹娜转过半边脸,冷冷说道:“那就请陛下告诉我,我到底是谁?以哪一种身份去找您?”
皇帝另一只手也搭上她的肩,悠然道:“她们没有告诉你,你是朕的萱妃么?”
她猛一回头,狠狠瞪向皇帝,惠福宫内烛火通明,映照之下,她的一双妙目更是亮得黑白分明。
她一字一顿说道:“可我只知道自己是阿茹娜,是连王世子未过门的世子妃!”
阿茹娜感到皇帝搭在自己身上的双手骤然一紧,似要将她的肩头捏碎。
皇帝慢慢俯下身,将头抵在她的颈窝上,悠悠吸了口气,她身上的女儿香似乎是最醇郁的美酒,这样一吸便足够令他迷醉,连声音都变得幽缓:“你只怕是病糊涂了,朕怎么记得你的好姐姐阿茹娜,三天前已经出阁,今早朕还在德政殿接见了他们,新婚夫妻如胶似漆,‘郎才女貌’,啧啧,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只可惜萱妃你身体抱恙,朕怕你劳累才没有差人通知,不然…你倒是能再跟你的姐姐见上一面。”
郎才女貌——刻下,这四字尖似利刃,狠狠剜在阿茹娜的心窝上。
皇帝蹭了蹭她的肩膀,低声一笑:“噢,是了。还有你的父亲,布日固德,闺女的婚事一毕,次日他已率众启程返回蒙兀,临行前,他还满面欣喜,对朕再三谢恩。那也是自然的,得了裴颍如此佳婿,更攀了皇帝的姻亲,够令他老怀安慰了,萱妃,你说是也不是?”
阿茹娜浑身一颤,用力推开皇帝,倏然站了起来退开数步,她想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他,才察觉自己不会骂人的汉话,不禁气得满脸通红,情急之下,只好指着他愤愤道:“你,你卑鄙!堂堂一个中原皇帝,手段如此下作,君夺臣妻,有歪伦常,伤风败俗,无耻!无耻!无耻!”她一连说了三个无耻,“无耻”就是她目前懂得的最恶毒的汉语。
皇帝好整以暇,瞧她气急败坏,气喘吁吁的模样,嘴角反倒勾笑起来:“爱妃,朕似乎记得,你们蒙兀女子,弟可娶嫂,子可娶庶母,这才是真正的颠倒纲常吧,如今不过是你们姐妹二人各配我们兄弟二人,各得其所,有何舛谬?更何况,先皇的指婚书以及朕的封妃旨上均是写着纳孟和汗布日固德之女,并没有指名道姓,爱妃怎么可以凭空指责朕失德呢?”
他渐渐敛起笑意,冷眉一挑,沉声道:“朕念你大病初愈,一时神志不清,姑且原谅你的口不择言,若你再胡言乱语下去,朕可要治你污蔑天子之罪。”
看着皇帝漫不经意却又将一切了然于胸的模样,阿茹娜满腔的怒火一分一分冷却,取而代之的,是不寒而栗的觉悟。
正是这一刻,她才自懵懂中领悟过来,初见那日,皇帝身上透出令她不安的气息,原来是这一股将人悄无声息玩弄于鼓掌之中的森厉与阴鸷。
中原人之所以能长踞群雄争霸的至尊地位,不落蒙兀的赤膊拼杀、明刀明枪的那一套,原来,眼前这种与生俱来的算计与伪诈才是致胜的根本。
这本性深藏到了骨子里,随心所欲变幻出一把把杀伤无形的利刃,冷不防将不知就里的人肆意鱼肉,甚至了结。
想到此处,阿茹娜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有些颓败地撇过头去,不愿与他对峙,心中再有不甘与冤屈,又能为之奈何呢......
过得良久,她才轻叹一气,无奈道:“您知道实情不是这个样子,可您偏要这样说,又有什么法子。这里是中原,是你们汉人的地方,我说不过您,您更是中原的皇帝,天下之主,更不容我辩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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